遙遠想起晚上看的菜單,估了下,連著酒一共也就四百多五百,說:“他應該一年十來萬左右,他老婆可能也有點錢,估計會喜歡咱們送的水晶。能拿下來,今天沒白裝孫子。”
譚睿康說:“都吐光了吧,回家給你做點宵夜吃。”
兩人上車,開車回家,遙遠倚在他的專座上,笑了起來。
譚睿康在等紅燈,說:“弟,笑什么?”
遙遠哭笑不得道:“我爸還讓帶茅臺去,出的什么餿主意。”
譚睿康笑得肚疼,要真帶茅臺去的話就酒比菜還貴了,沒龍蝦魚刺都襯不起來。
遙遠又笑道:“他自己喝茅臺開寶馬,我去陪個開polo的中層經理喝小糊涂仙……這世道真是……
譚睿康笑得俯在方向盤,朝遙遠擺手,說:“姑丈他們送什么禮。”
“他們基本不會當面送禮。”遙遠道:“有的是送錢,你看到咱們坐車經過的那條路,有一排賣字畫的店嗎?上次和林子波他們走回家的時候,你還說看不懂的。”
譚睿康說:“送那些畫?”
遙遠說:“一副幾萬,十幾萬,你覺得值嗎?當然不,其實是有人特別去開的,說是投資入股。去里面買一些不值錢的畫,店里就會給對應的那些人結算。我爸有時候還送表,送包,請別人去香港玩,這些都是幾萬到幾十萬的。”
譚睿康道:“咱們這個能賺多少?”
遙遠說:“不知道呢,兩萬支燈管也就賺四萬塊錢,慢慢做吧,賺長期的話其實很劃算,每個季度給他送兩萬回扣,剩下十萬利潤都是白撿的,一點點來。”
回家譚睿康給遙遠做了個皮蛋瘦肉粥吃,吃完遙遠也不洗澡了,譚睿康去洗澡出來,看到遙遠趴在床上,睡得跟死豬一樣,襪子也沒脫,腦袋旁蜷著只貓。
翌日遙遠睡到中午才起來,聽到譚睿康在外面打電話賠笑,一直說謝謝王大哥給我們這個機會,一定一定,遙遠就知道成了。
“多少支?”遙遠道。
“兩萬五。”譚睿康笑道。
遙遠道:“才這么點……算了,比沒有的好。”
兩萬五千支,全賣掉能賺五萬,還要自己先掏腰包墊付,遙遠沒那么多資金,只能分批給,一次墊了近十萬進去,下訂單,通知廠家。
第三季度還沒過去,前幾家就已經通知這種燈賣完了,找他們繼續供貨。遙遠要求提前結算貨款,資金才周轉得開,對方雖然不太情愿,但還是答應了。
謝天謝地,遙遠最擔心的問題順利解決,譚睿康道:“這次要得多呢,直接給他們么?”
“給!”遙遠果斷道:“要多少都給,我去找個師妹擬銷售合同,你去下單,王鵬那邊的估計也能全賣完,先給廠家打聲招呼。”
遙遠開始找零售商逐家簽合同,預估銷量,讓譚睿康等等,直到半個月后,王鵬那邊通知要再準備點,按目前的銷售速度看,不夠賣到下個季度,遙遠才一次把所有的錢全部取出來,連第一次結算完的所有錢一起,又砸了二十萬進去,讓譚睿康去拉貨,這次拉回來的更多,挨家送完貨,譚睿康不敢再去推銷了,生怕供不應求,資金周轉困難,會把吃飯錢也押進去。
遙遠道:“去申請創業貸款吧,貸十萬看看貸得到不,找銀行經理,給他們看咱們的流水和銷量。”
譚睿康有點怕,遙遠道:“沒事,去貸,收得回來的。”
譚睿康把心一橫,去申請貸款,遙遠又開始繼續跑推銷,直到九月中旬,他們快把所有的錢都花完了。
接著是十月份的季度結算,兩人拿著合同挨家去要賬,有的店拖欠貨款,有的店則爽快結清,還有一家店倒了,老板把貨賣完以后一分錢沒給,一千支燈連本錢全卷著跑路,一群催款的材料商在店門口商量該怎么辦。
譚睿康快氣炸了,遙遠安慰道:“這種事常有的,天要下雨,老板要跑路,追債的事放到最后來。結款快的店以后優先供貨,結款慢的排在最后。”
那些拖欠貨款的,遙遠和譚睿康就分頭每天去,一天上門一次,照樣給老板供貨,但就是不停上門要錢,態度好,毅力足,慢慢的都追回來了。
遙遠去打聽了一整天,終于找到那個老板家,上門拿著合同去催錢,威脅他不結算就把他的地址給其他材料商,老板只得乖乖給他結數。
王鵬那邊的錢也結了,所有的錢都回來了。
跑了三個月,去掉租車費,給采購員的回扣,店員的小禮物,雜七雜八,賺了好幾萬。緊接著遙遠又親自去了一次東莞,和譚睿康一起請燈廠的廠長和幾個經理喝酒,每人送兩條中華,算下來花了八千,簽下半年內的廣州市獨家市場經銷協議。
九月十三,譚睿康生日當天,遙遠喝得爛醉,倒在車上直喘氣,每次喝完酒他都覺得要死了,他沒有趙國剛的酒量,奈何只能陪著喝,不要命地朝死里喝,次次喝完出來就吐得天昏地暗,要休息好幾天才能緩過來。
譚睿康下午開車,傍晚時回到廣州。
遙遠醒了,看著窗外川流的車燈與繁華的夜景,拿出一個包裝得很漂亮的小盒子,臉上帶著酒后的紅暈,笑道:“哥,送你的生日禮物。”
譚睿康笑了笑,說:“今年又打算怎么整我?”
“沒整你。”遙遠笑道:“打開看看?”
譚睿康打開盒子,里面是一盒名片,印著他的頭銜是“總經理”。
“你呢?”譚睿康樂了。
遙遠笑著拿出自己的名片,就著駕駛室的燈給他比較,遙遠的頭銜是“副總經理”。
譚睿康明白了,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公司你的我的這些話,他們已經不再在意這些了,但遙遠對他的情意,他仍牢牢記在心里。
從這天起,每個月至少要給廠家五萬支節能燈的訂單,遙遠把剩下的錢連貸款,連本帶利又一下全部投了進去,譚睿康看得自嘆不如。
兩人又拿著上個季度的銷量表以及每家燈具店老板的簽字證明,和譚睿康繼續去推銷他們的燈,有了銷量的證明,這次簡直是順風順水,一路過關斬將。
他的公司終于活下來了。
遙遠把創業初期幫助過他的師哥師姐的名字都記了下來,哪家店,哪些人,中秋的時候挨個送去冰淇淋月餅券感謝他們。
林曦打過兩次電話找遙遠去吃飯,奈何遙遠實在太忙,譚睿康干活半天,他要在外面跑一整天,林曦一次打來時他在東莞,第二次打來時他在跑越秀區的家裝市場。家里在催,林曦走了,遙遠便買了個施華洛世奇的水晶吊墜,又寫了封信,裝在盒子里郵給她,約好下次去她家玩的時候探望她。
他在地鐵里望著窗外出神,他終于證明了自己不比趙國剛差,他也明白了母親在父親生活中扮演的是一個怎么樣的角色。
從前趙國剛說過,如果沒有遙遠的母親,他永遠不可能賺得起這份家業,那時候遙遠只把這當做父親的感慨記著。而現在,父親的心情他簡直是感同身受。
如果只有遙遠一個人,他絕對不會跑上跑下,累得像條狗,每天汗流浹背地去推銷燈,回來以后躺在床上孤零零地睡覺。自己一個人做這些有什么意義?
幸虧有譚睿康陪伴著他。
他們一起努力,多一家零售商會興奮地打電話來報喜,碰壁時會一起郁悶,賺錢的時候會興高采烈地出去吃飯,白手起家是最幸福的時刻,他看著自己的事業一點一點地做起來,那種成就感簡直無法形容。
遙遠像一個練級狂,享受這個過程,卻不太在意結果,等到哪天公司發展好了,他就會把公司扔在那里,再去做點別的事,開個連鎖蛋糕店奶茶店,或者開個五鉆代購淘寶店。
錢就像滾雪球一般,遙遠跑得已經有點吃不消,零售商有六十多家,得請個人專門去催貨款,最好再請個營銷去跑市場。
十一月份,譚睿康的復查結果很好,沒有轉壞。
遙遠在考慮租一個公司門面,請幾個人,每月再請個會計來做一天賬,跑稅務局。問題實在太多,令他著實有點頭疼,資金仍然不夠,譚睿康算完帳以后說:“弟,咱們這半年里賺了快十萬塊錢。下個季度的訂單更多,咱們得請員工才行。”
“哥是沒事,每次看你去喝酒都心疼瘋了,別把你身體搞壞了,賺再多的錢也沒意思。”
遙遠道:“會更多是正常的,但我不想租公司門面,太貴,租寫字樓的話,一年租金至少也得十萬,還要裝修。”
譚睿康說:“在東圃租個兩三千的民用小區單元,擺幾張辦公桌呢?請幾個人呢?”
遙遠想了想,應該可以。
十一月二十,譚睿康說:“弟,咱們今天去看看有什么合適的地方吧,你生日當天正式租房開辦公室,一定很吉利。”
遙遠看了一眼譚睿康的租房資料調查,上面是一堆地點路段。
“好吧。”遙遠說:“你都找好了嗎?”
譚睿康道:“嗯,前幾天去問的,先去天河區看看,走。”
天氣又涼了下來,遙遠和譚睿康穿得像學生一樣在路上走,遙遠頗有點懷念當初的學生生涯,譚睿康在7-11里買了兩個猴子棒棒糖,兩人邊吃邊看中午學生放學,穿著校服聊天打鬧。
“現在去看這里。”午飯后,譚睿康搖頭晃腦,在桌上對著資料說。
“剛剛那幾間都不行。”遙遠說:“太暗了,周圍也臟。你都選的什么破地方,哎下次還是我來。”
譚睿康說:“先看完先看完,再去高檔點的小區看看。”
這個小區里面有游泳池,種滿了樹,周圍環境也很好,背后有菜市場,打掃得很干凈,陽光明媚。
遙遠道:“在這里住倒是不錯的,辦公的話,會不會太奢侈了。”
譚睿康說:“是有點貴,兩室兩廳,七十平方的要一千九呢。”
兩人上了二樓,遙遠道:“房東呢?”
譚睿康道:“房東給哥鑰匙,讓自己來看。”
遙遠道:“就這么相信你,待會順便把房東電視偷回家看吧……”
譚睿康:“沒有電視機,你想要電視機嗎?咱們可以從陽臺爬過去偷隔壁的……”
里面傳來隱隱約約的音樂:““鐘聲響起歸家的訊號,在他生命里……”
遙遠:“沒有電視機?!怎么有聲音,有人在嗎?你還是敲門吧。”
譚睿康打開門,說:“當當當當——!”
beyond的“光輝歲月”在屋里回響。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風雨中抱緊自由……”
遙遠:“……”
窗明幾凈,客廳里種滿植物,瓷磚地板反射著溫暖的光,整個屋子里全部換上了彩色的led燈。客廳是橘黃色,廚房是淡藍色,餐廳是淡綠色,房間是紅色。筆趣庫
最難得的是,這個兩室兩廳的房子,格局居然與他們深圳的家很像!
客廳里擺了兩張辦公桌,有轉椅,餐桌上還放著一盒彩色顏料,與幾個沒有涂完的小燈。
墻上掛著兩個牌子,左邊是遠康公司的鐵牌,右邊是個兒童簡筆水彩畫,寫著“遠康動物園”,畫上是只卡通大猴子抱著個布偶小孩牛奶仔。
遙遠當場就笑倒了,譚睿康說:“我找一位師妹給咱們畫的呢,我讓她給畫個裝飾畫掛公司里,她就按我說的畫了這玩意,弟,生日快樂——!喜歡嗎?喜歡嗎?!”
客廳相當大,擺了兩張辦公桌還有空間,遙遠四處看,朝南的陽臺上還有張小茶桌,可以曬太陽喝咖啡。
遙遠笑道:“喜歡!太喜歡了!你什么時候弄好的!”
“就知道你一定喜歡。”譚睿康得意地笑,掏出相機,咔嚓咔嚓側來側去,給遙遠拍照。
“回去搬家!”遙遠瘋狂叫道:“太好了——!”
遙遠樂完,譚睿康馬上去把音樂關了,朝遙遠笑道:“重復播了一晚上,還好沒燒掉。”
遙遠笑得滿地找地方扶。當天下午他們回去搬家收拾東西,要離開這里了,遙遠把公司執照從床底下拿出來,充滿留戀地看了小出租屋一眼,心想這里也是個好地方,風水好,令他失而復得,并陪伴他走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