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臉太熱,那熱度熏得眼眶發酸,葉辭眼睛泛起潮氣,微紅,噙著一星水。
他狠狠抹了把眼睛,吐了口氣,寒著臉撤掉被汗水弄臟的床單被罩,踢掉睡褲,拿進盥洗室。
正常需要洗的衣物只要扔進臟衣簍,第二天就會有洗衣房傭人來收。外衣還好說,葉辭哪好意思讓別人碰他的貼身衣物,他買了一小桶洗衣液,短褲一類他都是換完當天抓緊洗,再晾在不起眼的地方。
幸好有準備。
他翻出那瓶洗衣液,放水搓床單。
一套洗完了,也不敢拿去露臺晾,怕人看見,問他怎么半夜不睡覺起來大掃除,搬來兩把靠背椅拉開距離放著,湊合著把大件抻開晾。
洗晾完,又換干凈床品,前后忙活了一個小時,加上輕度發熱還沒褪干凈,葉辭疲憊得邊換被罩邊點頭,也顧不上繼續自責,倒頭就睡迷了。
翌日。
葉辭難得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夜短暫的輕度發熱已經退潮了,葉辭感受了一下,身體一切正常。
分化中期就被a+標記,他終究還是沒承受住,產生了激素紊亂后遺癥,會在接下來一段日子里頻繁且無規律地出現輕微的假性發熱現象。臨出院時醫生叮囑過他,叫他隨身多備幾張阻隔貼,激素恢復平穩前盡量別去家和學校以外的地方,注意人身安全云云……至于治療這種發熱的手段,一是忍耐,因為程度輕,對健康無損害,隔絕好信息素不影響旁人即可,二是找之前標記過他的a+給予一些安撫。
由于市面上的omega抑制劑中的有效成分都是人工仿制的alpha信息素,而這些仿制的“偽劣品”只會刺激到葉辭體內殘留的a+信息素,使他更不舒服,因此在霍聽瀾的臨時標記消失前,抑制劑對葉辭來說是無效的。
葉辭當然選擇忍著。
因為住院他整整一周沒去上課了,明天周一,他從抽屜里抓出一把阻隔貼,往單肩包里一塞。
一層不夠貼兩層,兩層不夠貼三層。
貼就完事。
他起得晚,下樓吃早餐時霍聽瀾已經去公司了。
沒打上照面,葉辭松了口氣。
否則……
想到那個無恥的夢,葉辭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霍叔叔。
那晚他們都失控了。
可霍叔叔純粹是受到易感期的影響,結束后馬上恢復了正常,瞧著和以前沒區別,還是那么溫和正派。
唯獨他,他難以自控,像被喚醒了什么劣根性,什么陰暗的本能,滿腦子見不得光的畫面與歪念頭。
一次臨時標記而已,還是為了治療,他竟翻來覆去地咂摸,一想起來腿就軟,靈魂都戰栗。
這要是被霍叔叔看破了……
他也不用找地縫鉆了,他直接找個房梁吊著去。
餐桌上放著兩份批改好的試卷。
俊逸鋒利的鋼筆字,批注最多的是英語作文,霍聽瀾看得很細,語法、詞匯的誤用,他劃出來,在一旁標注上正確的,還順手講解了幾個句式,批注比作文本體還多。講解完,不忘留下兩句鼓勵的話,大意是說他進步很明顯云云。
平常的事,不知怎么,竟讓人眼睛發酸。
葉辭反復看了好幾遍。
霍聽瀾給出的判分很公平,沒為了縱著他刻意放松標準。
他算了算分,和數理化生加在一起,得到了一個令人振奮的分數。
比開學摸底考強太多了,名次不一定能有多好看,畢竟天成私立這種地方就連學渣也夠拼,但分數稱得上突飛猛進。
葉辭把卷子折好,打算晚上探望葉紅君時給她看看——如果她狀態不壞,能和他聊會兒天的話。
而除了媽媽,這世上唯一一個令他想分享喜悅的人,就是霍聽瀾了。δ.Ъiqiku.nēt
葉辭神思恍惚地用勺子攪著粥,面頰粉融融的,眼神發飄。
他想起霍聽瀾幫他收拾媽媽的舊物,珍視他所珍視的,想起霍聽瀾為維護他脆弱的自尊迂回地幫他學習,想起霍聽瀾一筆一劃寫在藥盒上的“一日三次,一次一片”,想起霍聽瀾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教他打領帶,教他吃那些他叫不出名的東西,為他出氣,為他訓人,為他攥了滿手的血。
短短兩個月,霍聽瀾的好,他卻想不過來。
太多了。
他的霍叔叔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豪門繼承人,有盛氣,卻不凌人。
像天上月、山巔雪。
看似冷冽遙遠,高不可攀,落入他懷的卻是脈脈清光與春風化雨。
葉辭木木地喝了口粥。
是他愛吃的海鮮粥,可他食不知味。
他在想他的霍叔叔,想得心口發緊,想得耳朵滾燙,想盡了這兩個月的點點滴滴,卻唯獨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想。
是少年初開情竇。
愛而不識。.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