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容與涂氏剛幫著把陸老太太收拾妥當,林玉珍便引著白發蒼蒼的陸家老姑太太并她兩個年輕媳婦進來了。
陸老姑太太前腳才跨進門檻,就捂著口流著淚喊了一聲:“大嫂!”兩個老太太抱頭痛哭,年輕一輩苦苦相勸。好容易勸好了,陸老姑太太抹著眼淚,把自己的兩個兒媳指給陸老太太認識,又準確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林謹容:“這就是二郎媳婦?”
林謹容忙上前行禮:“侄孫媳婦見過姑祖母。”這位老姑太太,乃是陸家老一輩世代聯姻之人,當初嫁給了林家二老太爺。從陸家這邊來說,林謹容當稱她一聲姑祖母,若從林家那邊來說,林謹容卻當稱她一聲二叔祖母。但她此刻做了陸家的兒媳,自然是該跟著陸家人喊一聲姑祖母的。
因著有這樣一層關系,陸老姑太太對她與林玉珍自是要比對待宋氏、呂氏、涂氏等人要親切得多,可也沒忘了同陸老太太贊揚陸紹:“好孩子啊,又孝道,又體貼,又忠厚,還能干………………”
林謹容在人群中找到了又孝道體貼、又忠厚能干的陸紹。
陸紹已經換上了孝服,發髻上拴著根麻線,胡子拉碴的站在那里,血紅的眼睛狀似不經意地朝她看了過來,又淡淡地瞥了開去。敵意,很深很深的敵意,陸紹顯然沒有忘記當初她和陸緘是怎么把他給踢出門,放逐到太明府去的。林謹容攥緊了手里的帕子,第一個反應是還想再把陸紹給踢出門去。
接著她看到了已經長高長壯,眉眼與陸緘略似,卻勾腰縮肩的陸繕。陸繕披麻戴孝,孤獨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圍,冷漠地看著面前鬧哄哄的親人,察覺到林謹容在看他飛速掃了她一眼,假裝沒看到她,把眼睛轉開。還是一樣的不討喜。
涂氏走過去,低聲說了兩句話后就開始掐他推他,陸繕疼得齜牙咧嘴,憤憤不平,卻照舊不肯往前頭擠一擠,背也勾得更厲害,臉也紅到了耳朵根。時境變遷涂氏對他的要求也變得高了起來,從希望他的身體強健變成了渴望他能出人頭地,出類拔萃,人前長臉,人后有志。
倔強,和陸緘一樣的倔強只是一個努力突出自己一個努力隱藏自己。
看著陸繕隱蔽地圍著涂氏轉圈,以期避開責罰的窘迫樣,林謹容突然想笑,陸繕也許沒那么的討厭。
陸繕一邊躲避涂氏的張牙舞爪和逼迫,一邊小心翼翼地關注著眾人的反應,待看到林謹容眼里一閃而過的笑意時,他有些發怔。覺著林謹容和從前有些不同的,印象中的她,雖然對他沒什么惡意,卻也好像對他一直都是冷漠而忽視的他困惑地摸了摸頭,決意去外頭逛逛。
于是林謹容去安排飯食招待陸老姑太太一行人的時候在院子里看到了陸繕和毅郎。
這是個相當舒適的初冬下午,天空是湛藍的,半點風都沒有,豆兒和潘氏抱著毅郎站在院子里曬太陽,那只肥胖的松鼠被放出籠子,靈巧地址'在花壇上來來回回跑躥,毅郎睜大了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驚奇地看著那只胖松鼠粉嫩的嘴唇上滴下一顆亮晶晶的口水。陸繕站在不遠處,也盯著那
筆趣庫只松鼠看臉上眼里滿滿都是懷念。胖松鼠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來回表演了幾圈之后,飛快地溜上了墻頂,回頭看看這一大一小兩個呆子,得意的跑得不見了影蹤。
毅郎呆呆地找了半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喊叫,收回目光,把手里抓著的布老虎扔到了地上。陸繕站在一旁,猶豫糾結了片刻,終是在豆兒彎腰去撿布老虎之前,扭扭捏捏地撿起那只布老虎輕輕拍了拍,板著臉遞到毅郎手里。順便好奇地看了看毅郎,重點打量毅郎那雙胖呼呼的小手。
毅郎也好奇地看著他,不過小孩子表示歡喜的方式與大人不同,毅郎野蠻地使勁晃了晃那布老虎,又把布老虎扔到了地上,然后繼續看著陸繕。
陸繕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又撿起了布老虎,再次拍拍灰,遞給毅郎。毅郎很爽快地又扔到了地上,帶了些快樂和調皮的神色看看地上的布老虎,又試探地看著陸繕,小臉上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樣的神色,仿佛是在笑,也仿佛是在討好,或者是在逗人玩,陸繕很有些抓狂,當著豆兒等人的面還有些不自在。
豆兒低聲罵毅郎:“毅郎你不乖。”然后抱歉地看向陸繕:“六爺,毅郎不懂事。”
陸繕剛才的不自在頓時變成了羞怒:“我還不至于和這么小的孩子置氣。”氣鼓鼓地撿起布老虎,對毅郎道:“你不聽話,既然都要扔了,我就不給你了。”
毅郎看了他半晌,不見他把布老虎遞給自己,終于明白了什么,委屈地看看豆兒,又看看潘氏癟嘴,不經意間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林謹容,于是朝林謹容伸手,嚎啕大哭,聲震云霄。筆趣庫
林謹容笑著朝他們走去,陸繕看到林謹容過來,有一種欺負人家孩子被人家現場抓了包的羞窘,漲紅了臉,緊緊抓著那只布老虎,低垂了眼睛,看著腳底下的泥。
林謹容從潘氏懷里接過毅郎,含了笑道:“毅郎不哭,你六叔逗你玩呢。”狀似不經意地對著陸繕道:“毅郎六個月了,最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使勁抓著玩具晃,然后扔到地上去。也很貪心,兩只手拿滿了玩具仍然還想再拿多的。”
陸繕垂著眼不動也不說話,林謹容略微有些失望,笑了笑,準備轉身離開。她本來希望多個人疼毅郎,畢竟陸繕是毅郎的親叔父,但既然陸繕這般冷硬地拒絕,她也不好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