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老榆樹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枝葉搖動,發出一陣低沉悅耳的沙沙聲,半輪明月高掛天際,月色傾斜而下,照得屋里屋外猶如下了一層銀霜。
林謹容跪坐在窗前的坐榻上,結束了和林謹音的談話:“就是這樣,我替黃姨娘賺了一筆錢,我自己也賺了一筆。姐姐的那筆錢明日讓人拿回去。”
屋里沒有點燈,月光照得林謹容的表情格外溫潤,林謹音卻覺得妹妹陌生得緊。前因后果林謹容都說得很清楚,黃姨娘留下的那張條子她也看過了,她不是陶氏,不但不抗拒黃姨娘為林亦之的婚事出錢,還很高興,畢竟她是長女,年齡要大那么幾歲,很多事情都想到了,但是不好做。這就是身為女兒的尷尬,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詬病,說是貪圖算計娘家的財產什么的。可是林謹容不但算到,還做到了,這變化大得叫她實在格外驚奇,也格外的不適應。
林謹容坦然面對林謹音的打量和疑慮,她很清楚,自己和從前差異太大,幾乎是反著來的,林謹音驚奇或者懷疑都是正常的。
半晌,林謹音終于開了口:“那些錢說過是借你的,我只要本錢就行,其他我不會要。你還是好生打算打算,若是娘知道了你幫黃姨娘這事兒,必要生出波瀾。”
林謹容坦然道:“所以我才和姐姐把事情說清楚啊,黃姨娘的錢真不少,下次若是再有這種機會,我還打算再提攜她……”黃姨娘早前那點銀錢不過是小打小鬧,能省多少錢?她需要林謹音幫忙掩飾,瞞著陶氏,她好繼續借黃姨娘的雞生蛋。當然,這些下一步的具體打算她是不會和林謹音說的,只要林謹音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就是了。δ.Ъiqiku.nēt
林謹音沉思許久,斷然道:“那就行瞞著,到時候再說,娘雖然生氣,卻也不可能放著黃姨娘的錢不拿,反過來拿自己的錢去貼補。”話雖如此,她還是擔憂,到時候黃姨娘陡然拿出一大筆錢來,陶氏還不得和林三老爺鬧翻了天?又要叫人看笑話。
“怕什么?”林謹容淡然一笑:“一個丫頭出身的賤妾,能拿出這么多私房錢來,明擺著三老爺要寵妾滅妻么。所以,這事兒就用不著我們來操心了,我猜到時候她一定會求三老爺出面,把這錢算作是三老爺給的貼補。三老爺若是答應了,將來他總不能什么都不給七弟。庶子都有了,嫡子沒有,是什么道理?他可站不住腳。”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俱都微笑了。三老爺就算是拿不出現錢來,也能把他收的那些金石家畫弄些出來,不要白不要。
林謹音笑著笑著,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我們這算什么?兩姐妹坐著算計父親的錢財,若是讓人知曉,怕是要被笑死。”
“要笑也是笑他。”林謹容不以為然:“這不是算計,而是替他周圓做父親的臉面,你見過誰這么做父親的么?我沒見過。哦,見過的,那個林昌和他差不多。”
林謹音聽了妹妹這話,忍不住又萬分憂慮了,早前她覺著妹妹太過軟弱安靜,盼著妹妹能強勢精明一點,如今卻覺得林謹容主意太過大了。女子主意過大并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將來人家容不容得下。她想勸林謹容兩句,話到口邊,卻又無從勸起,便默默地想,不然等改個時候和母親說,給妹妹議親的時候,一定要找個寬厚的人家,溫厚的妹夫,其他都是次要的。
第二日午后,黃姨娘果然扶著棗兒,提著個食盒假借送糕溜達到了林謹容的院子。
林謹容命荔枝關好房門守在外頭,和她結清了賬。
不管黃姨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都表現出一副心滿意足,感激涕零的樣子,聽說林謹容不要抽成,便死活要送林謹容一只銀鐲子當謝禮,請求林謹容以后再有這樣的機會不要忘了提攜林亦之。
林謹容還顧著日后,自不會收黃姨娘的銀鐲子,和和氣氣地把人送出了門。
食盒很有些沉重,棗兒提著有些吃力,走得就極慢,黃姨娘看著,心里很有些歡喜,又有些難過。她記得當時小丫頭聽到的話是,林謹容求陶鳳棠留到春后交賦稅之時再賣的,陶鳳棠也答應了。可林謹容剛才給她的錢還只是按著去年秋天清州的銀價和金價來折算的,再結合林謹容沒收抽成和禮物的情況來看,可以得知,林謹容分明是借她的錢另外大賺了一把。
雖然她也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飯,林謹容若是半點好處都沒有,又怎會平白幫她和林亦之?且這個賺錢的機會已是難得,可她到底還是有些酸痛,恨不得林亦之趕緊考取個功名,再好好娶個媳婦,然后可以自家出力賺錢做主再不用這般小事都要求人,日子才叫踏實了。m.biqikμ.ně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