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武昌府不遠的另一大城邑黃州府鬧市里一所規模宏大的酒樓上范良極、韓柏和風行烈叫了酒菜開懷大嚼。
時剛過午二樓的十多張大桌子幾乎坐滿了人既有路過的商旅也有本地的人其中有些神態驃悍、攜有兵器的顯是武林中人物。
范良極蹲在椅上撕開雞肉猛往嘴里塞那副吃相確是令人側目不敢恭維。
韓柏多日未進佳肴也是狠吞虎食相比范良極好不了多少。
只有風行烈吃得很慢眉頭緊鎖、滿懷心事。
范良極滿腮食物瞇著眼打量韓柏口齒不清地咕噥道:“飽了你里面的小寶貝沒有?”
韓柏怒道:“這是天大的密我當你是朋友才告訴你怎可整天掛在嘴邊?”
范良極嘿嘿冷笑道:“不要以為是朋友便可不守諾!”
韓柏氣道:“風兄是自己救自己罷了!難道是你救了他嗎?”
兩人的約定是假設范良極助韓柏救出了風行烈韓柏便須從陳府將朝霞‘救’出來并娶之為妾所以韓柏才會在是否范良極救出風行烈這一項上爭持。
范良極灌了一碗酒后慢條斯理地取出旱煙管點燃煙絲緩緩噴出一道煙往韓柏臉上悶哼道:“若非有我老范在場龐斑肯這樣放你們這兩個毛頭小子走嗎?”
韓柏已沒有閑情嘲諷他自認‘老范’向默默細嚼的風行烈求助道:“風兄!你同意這死老鬼的說話嗎!”
風行烈苦笑道:“一路上我也在思索著這個問題據我猜想直至龐斑離去的一刻他才放棄了留下我們的念頭。”
范良極贊道:“小風確是比柏兒精明得多龐斑在和我們對峙時一直在留心小風的行動最后判斷出小風真的完全回復了武功知道若要他的手下出手攔截我們三人盡管成功也必須付出龐大和無可彌補的代價于是才故作大方放我們這三只老虎歸山再待更好干掉我們的機會由是觀之小風確是被我救了。”
韓柏怒道:“不要叫我作‘柏兒’!”
范良極反相譏道:“那你又喚我作‘死老鬼’?”
風行烈不禁莞爾這一老一少兩人雖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其實兩人間洋溢著真摯之極的感情微微一笑道:“真正救了我們的是浪翻云!”
范良極怒道:“不要說!”他似乎早知道這點。m.biqikμ.nět
韓柏眉頭一皺大喜道:“對了救了我們的是浪翻云龐斑定是約了浪翻云在一年后決戰才有怕自己不能在一年內因強壓傷勢以致傷重不能復原之語。”
范良極怒極一點向韓柏咽喉。
韓柏動也不動任由煙抵著咽喉苦笑道:“死老鬼為何如此不好脾氣殺了我!誰去疼惜你的朝霞?”
范良極一聽下眉飛色舞收回煙挨過去親熱地摟著韓柏寬大的肩頭道:“只要你不悔約便是我的好兄弟算我錯怪了你!”在他一生里還是如此地和一個人‘親熱’。
風行烈看著他們兩人啼笑皆非。心中對厲若海之死的悲痛亦不由稍減。
范良極還想說話忽地兩眼一瞪望著風行烈背后連韓柏也是那個表情剛要回頭一道熟悉的幽香由后而至傳入鼻內。
風行列一愕下看似楚楚可憐的谷倩蓮已盈盈而至就在他身旁的空椅子坐下摸著肚子嚷道:“我也餓了!”
范良極和韓柏兩人望望她又望望風行烈饒他兩個擅于觀人一時也給弄得胡涂起來。
風行烈見到她像是冤魂不散大感頭痛。但深心中又有一點親切和暖意說到底谷倩蓮對他只有好意并無惡行。口中卻說道:“你來干什么?”
谷倩蓮黛眉輕蹙道:“人家肚子餓走上來吃東西湊巧見到你便走了過來見有張空椅子難道不懂坐下嗎?”跟著瞪了范韓兩人一眼道:“這樣看人家沒見過女人嗎?”范良極聽得兩眼翻白捧著額角作頭痛狀怪叫道:“假設娶了這個人做老婆一定會頭生痛癥而死!”
韓拍童心大起附和道:“那她豈非無論嫁多少個丈夫也注定要做寡婦嗎?”
谷倩蓮笑咪咪地嗔道:“真是物以類聚又是兩個不懂憐香惜玉毫無情趣的男人。”她這句話連風行烈也罵在里面。
范良極一生恐怕也沒有這幾日說那么多話只覺極為痛快向韓柏大笑道:“我不懂香惜玉沒啥要緊最緊要的是柏兒你懂得對朝霞香惜玉呀!”眼睛卻斜射著谷倩蓮。
韓柏大力一拍范豆極肩膊還擊道:“死老鬼你若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怎對得起云清那婆娘!”
范良極笑得幾乎連眼淚也流出來咳道:“對!對!我差點忘了我的云清婆娘所以有時我那顆‘年輕的心’也會將東西忘記了的。”
風行烈心底升起了一股溫暖他那會不知這兩人藉著戲弄谷倩運來開解他的愁懷不禁搖頭失笑。
谷倩蓮偷偷望了風行烈一眼俏巧的嘴角綻出了一絲笑意瓜子般的臉蛋立時現出兩個小酒窩。看得范、韓兩人同時一呆。
谷倩蓮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人年輕的一位樣貌雖不算俊俏但相格雄奇自有一種恢宏英偉的氣度;偏是動作頗多孩子氣一對眼閃耀著童真、好奇和無畏構成非常吸引人的特質還有他充滿熱情的銳利眼神已足使任何女人感到難以抗拒和風行烈的傲氣是完全不同的但卻同是那樣地在揮散著男性的魅力。
老的一位雖生得矮小猥瑣可是一對眼精靈之極實屬生平罕見兼且說話神態妙不可亦有他獨特引人的氣質。
她雖不知道兩人是誰卻大感有趣。谷倩蓮故意嘆了口氣向風行烈道:“你一眼也不肯看人家他們兩人卻死盯著人你再不想辦法我遲早給他們吃了!”
這樣的女孩兒家軟語出自像谷倩蓮那么美麗的少女之口確要教柳下惠也失去定力。韓柏從未遇過像谷倩蓮那么大膽放任和驕縱的美女。他在接受赤尊信的魔種前早便對女性充滿了仰慕和好奇吸納了魔種后赤尊信那大無畏和喜愛險中求勝的冒險精神亦溶入了他的血液里這種特質看似和男女情愛沒有直接關系其實卻是大謬不然。
夠膽勇闖情海的人必須具有大無畏的冒險精神不怕那沒頂之禍才能全情投入。所以韓柏既敢挑戰龐斑面對靳冰云時亦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愛慕勇往直前他的真誠連心如死水的靳冰云也感意動。
范良極用手肘撞了韓柏一下提醒道:“切勿給這小狐貍精迷得暈頭轉向連我們的約定也忘了況且朋友妻不可欺!哼!”
風行烈正容道:“本人在此鄭重聲明這位姑娘和小弟連朋友也算不上。”
谷倩蓮垂下俏臉泫然欲涕真是我見猶憐。
風行烈也不由一陣內疚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確是重了些說到底谷倩蓮還有恩于他。
韓柏最見不得這類情景慌了手腳自己三個大男人如此欺負一位‘弱質女流’實是不該之至急亂下抓起碟里最后一個饅頭遞給谷倩蓮道:“你肚子餓了吃吧!”
豈知范良極一手將饅頭搶了去一口咬下了半邊腮幫鼓得滿滿地大吃起來。
韓柏和風行烈齊感愕然范良極難道真是如此不懂得憐香惜玉嗎?
范良極用手指著谷倩蓮放在桌下的手含胡不清地邊吃邊道:“這位姑娘外表傷心欲絕下面的手卻在玩弄著衣角其心可知嘿!”
韓柏和風行烈不由齊往谷倩蓮望去。
谷情蓮‘噗哧’一笑道:“有什么好看?”向著范良極嗔道:“死老鬼你是誰?的確有點道行!”
風行烈暗怪自己心軟讓她騙了這么多次仍然上當怒道:“我的內傷已愈你找我究竟還要耍什么花樣?”
谷倩蓮皺起鼻子先向范良極裝了個不屑的鬼臉才對風行烈若無其事地道:“你武力恢復了就更好因為我需要你的保護。”
三人同時大感不妥。
酒樓上用飯的人早走得七七八八十多張臺除了他們外便只有三張桌還坐了人其中一桌五男一女顯是武林中人但并沒有什么異樣的地方。
谷倩蓮笑道:“怎么了?難道三個大男人也保護不了一個小女子?”
范良極咕噥道:“不要把我拖下這趟渾水去!”
樓梯忽地傳來急劇的步音。
六、七名差役涌了上來一見谷倩蓮便喝道:“在這里了!”兵刃紛紛出鞘圍了過來。
跟著再涌上七、八名官役當中一人赫然是總捕頭何旗揚。
韓柏一見何旗揚涌起殺機兩眼射出森厲的寒芒像換了個人似的。
其它三人立時感應到他的殺氣。
谷倩蓮怎也想不到韓柏會變成如此霸氣如此有男性氣概更不明白韓柏為何會有此轉變。
范良極和風行烈兩人雖是吃了一驚但他們知道了韓柏的遭遇登時猜想到來者是曾陷害韓柏的人。
豈知真正吃驚的卻是韓柏。
以往他也不時升起殺人的念頭但都不如這次的濃烈盡管那次遇到馬峻聲殺人的**也遠不如這次般激烈。心中隱隱想到原因來自龐斑與這魔君的接觸令他的精氣神集中和提起至最高的極限也使魔種進一步和他融合更進一步影響他的意念和情緒。
一個更驚心動魄的想法掠過腦際假設不能控制自己駕馭魔種便將會變成沒有自主能力由道入魔的兇物。
想歸想心中的殺意還是有增無減。
何旗揚率著眾人圍了上來冷喝道:“這位小姑娘若能立即交出偷去的東西本人可酌情從輕落。”他也并非如此易與只是見到和谷倩運同桌的三個人形相各異但都各具高手的風范故先來軟的探探對方虛實。
范良極關心地向韓柏問道:“小柏……”
“砰砰……”桌移椅跌下其它三桌有兩桌人急急離去以防殃及池魚連店小二們也走個一干二凈只剩下靠樓梯口一桌的五男一女看來是不怕事的人。筆趣庫
韓柏心中殺機不斷翻騰大喝道:“何旗揚!滾!否則我殺了你。”
何旗揚呆了一呆望向韓柏心中奇怪這人素未謀面為何對自己像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其它官差紛紛喝罵待要撲前。
何旗揚兩手輕擺攔住官差鎮定地道:“朋友何人?本人正在執行公事……”
范良極伸手按奢韓柏對何旗揚嘿嘿冷笑道:“怕是執行你陷害人的公事才對吧。我這位朋友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沒有什么事就乖乖地滾吧如果惹起這位朋友的火。”何旗揚這么深沉的老江湖也聽得臉色一變一方面是胸中冒起怒火另一方面卻是大吃一驚這小老頭隨口點出了自己的師門淵源更說出他藉以取得今天成就的絕活但口氣仍這么大可見有恃無恐不將他放在眼里。
他強壓下心中怒火抱拳道:“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范良極見韓柏閉上眼睛似乎平靜了點心下稍定松開按他肩頭的手瞪了何旗揚一眼有好氣沒好氣地道:“這句話叫不老神仙來問我吧!”他身為黑道頂尖兒的大盜對官府的人自是沒有好感何況這還是陷害韓柏的惡徒。
何旗揚臉色再變手握到掛腰大刀的刀把上。
風行烈直到這時才偷空向谷倩蓮間道:“你偷了什么東西?”
谷倩蓮垂頭低聲道:“你也會關心人家嗎?”一句軟語輕易化解了他的質問。
風行烈拿她沒法索性不再追問。
一時氣氛拉緊。
突然一陣長笑從靠樓梯口那桌子響起其中年紀最大約五十來歲的高瘦老者笑罷喝了一口茶后悠悠道:“何總埔頭身負治安重責朋友這般不給情面未免欺人太甚!”眾人一齊往他們望去。
和老者同桌的四男一女都頗年輕介乎十八至二十三、四間身上穿的衣服和攜帶的武器均極講究教人一看便知是名門子弟那女的還生得頗為標致雖及不上谷倩蓮的嬌靈俏麗但英風凜凜別具清爽的動人姿。
這一老五少全都攜著造型古拙的長劍使人印象特別深刻。
何旗揚長擅觀風辨色剛才一上樓來便留心這五男一女對他們的身分早心里有數這時抱拳道:“前輩一面正氣各少俠英氣迫人俱人中龍鳳想必是來自‘古劍池’的高人幸會幸會!”
老者呵呵一笑道:“八派聯盟天下一家本人冷鐵心家兄‘古劍叟’冷別情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冷鐵心旁邊年紀較長在四男一女中看來是大師兄模樣方面大耳的青年道:“就算我們是毫不相干的人見到如此不把王法放在眼內的惡棍我駱武修第一個看不過眼。”
何旗揚一聽老者自報冷鐵心一顆心立時大為篤定這冷鐵心外號‘蕉雨劍’乃八派聯盟內特選的十八種子高手之一地位僅坎于少林的劍僧和長白謝青聯的父親謝峰是聯盟里核心人物之一有他撐腰那還怕這護著谷倩蓮的三個人。
韓柏依然閉上雙目深吸長呼神態古怪。風行烈輕喝熱茶谷倩蓮則像默默含羞垂頭無語范良極吸著旱煙管吐霧吞云四人形態各異但誰也看出他們沒有將八派聯盟之一的古劍池這群高手放在眼里。
冷鐵心原本以為將自己臺了出來這四人豈會不乖乖認輸豈知卻是如此無動于衷心下暗怒。
駱武修向身旁的師弟查震行打個眼色兩人齊齊站起。駱武修怒喝道:“你們偷了的東西立刻交出來何老總看在武林同道份上或者可放你們一馬。”
范良極望也不望他一眼悠悠吐出一個煙圈瞅奢何旗揚怪聲怪氣地道:“想不到你除了害人外還是個拍馬屁及煽風點火的高手。”
何旗揚有了靠山語氣轉硬道:“閣下是決定插手這件事了?”
駱武修見范良極忽視自己心高氣做的他怎受得了和查震行雙雙離桌來到何旗揚兩旁只等范良極答話一不合便即出手頓時劍拔弩張。
冷鐵心并不阻止心想難道自己這兩名得意弟子還對付不了這幾個連姓名也不敢報上的人嗎?這次他帶這些古劍池的后起之秀往武昌韓府正是要給他們歷練的機會。
韓柏驀地睜開眼睛。
眼內殺氣斂去代之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精光但神氣卻平靜多了。
范良極將臉湊過去有點擔心地道:“小柏!你怎么了?”
何旗揚和古劍池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韓柏身上暗想這人只怕精神有點問題否則為何早先如此兇霸現在卻又如此怪相。
韓柏長身而起。
何旗揚、駱武修、查震行和一眾官差全掣出兵器遙指著他一時之間殺氣騰騰。
風行烈眼中射出真摯的感情關切地道:“韓兄要干什么?”
韓柏仰天深吸一口氣一點也不將四周如臨大敵的人放在心上淡淡道:“我要走了否則我便要殺人。”
冷鐵心冷哼一聲動了真怒。
范良極心中一動問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殺個把人有什么大不了。”
韓柏苦笑道:“可是我從未殺過人怕一旦破了戒收不了手。”
駱武修年少氣盛見這幾人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內那忍得住暴喝道:“議我教訓你這狂徒!”
身子前撲手中長劍前挑到了韓柏身前三尺許變招刺向韓柏的左臂劍挾風雷之聲名家子弟確是不凡。
風行烈眉頭一皺他宅心仁厚一方面不想駱武修被殺另一方面也不想韓柏結下古劍池這個大敵隨手拿起竹筷手一閃已敲在駱武修的劍鋒上。
這兩下動作快如電閃其它人均未來得及反應‘叮’一聲劍筷接觸。
駱武修渾身一震風行烈竹筷敲下處傳來一股巨力沿劍而上透手而入胸口如被雷轟悶哼一聲往后退去。
同一時間范良極冷笑一聲口中吐出一口煙箭越過桌子的上空刺在他持劍右臂上的肩胛穴。
右臂一麻。
手中長劍當墜地身子隨著跟后退。
一聲長嘯起自冷鐵心的口劍光暴現。
勁風旋起連何旗揚、查震行和駱武修二人也被迫退往一旁更不要說那些武功低微的官差幾乎是往兩旁仆跌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