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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7 章 第 167 章

                第167章

                季白沒有能力決定該怎么做或者該怎么走。但一旦林嘉做了決定,具體到找船、雇人之類的細務,就是季白擅長的領域了。

                用過午飯,安排了諸人,林嘉一行十六人連著馬匹都登船出發。

                自西向東,地勢有落差,西北風正刮,真個順風順水。

                五日后在河道轉折處登岸,又換馬。

                定遠侯沈赫城一人提督四鎮兵事,掌十五萬鐵騎。他的行轅在延綏鎮榆林衛。

                林嘉上岸,奔馳了兩日,終于到了榆林衛,直奔大都督府,報了名號。

                沈赫城聽了稟報不免詫異。因“義德公主”的名號,前不久剛剛從邸報上看到,還有印象。

                只這公主怎么出現在此?她此時應該已經抵達西疆塞外,和親疏勒才對。

                沈赫城猜到西疆可能有變,問:“公主殿下在哪里?”

                仆人道:“已經請到正廳。”

                沈赫城腳步鏗鏘,往正廳去。

                他的腳步聲重,到了門口,林嘉聽到,便站起來。

                門口進來了一個挺拔的中年男人。

                年輕的時候一定很英俊,現在雖不年輕了,卻鐵血陽剛。身上的氣勢仿佛凝成了有形之物,令人下意識地想低頭。

                林嘉已經見過皇帝皇后太子親王,但見到沈赫城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經歷過西疆的血火之夜,她見到沈赫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他一定殺過很多很多人。

                因殺過太多的人,經歷過太多的戰陣,才磨煉出如有實形的氣勢,和锃亮逼人的眸子。

                但那雙锃亮銳利的眼睛從進來后便一直盯著林嘉,目不轉睛。天下聞名的定遠侯好像被人定了身,一動不能動。

                直到林嘉上前一步:“可是沈侯爺?”

                沈赫城盯著她,問:“義德公主?”

                “正是。”林嘉道,“侯爺或已知,我奉圣命和親西疆疏勒王庭。西疆如今生變,這信是和親副使、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凌昭凌熙臣手書,詳情都在其中,請侯爺速覽。”

                她說著,將那封信舉到沈赫城身前。

                說是信,卻并不是薄薄一張。因當時是在一小部落換的羊皮紙,也并沒有信封可裝。為防水,信紙折疊,外面包了厚油氈,又系了麻繩。

                拿在手里,便不是一張,而是一包似的。

                三封信都是這樣。

                沈赫城接過信包,卻盯著林嘉,問:“敢問殿下,是宗室哪一支?”

                林嘉忍住急躁的心,道:“我非是宗室,乃是興王義女。”

                見沈赫城露出詫異神情,林嘉沉住氣,道:“請沈侯先看看凌大人的信。西疆的事,真的很急。”

                季白站在后面,只垂著眼,沉默著。

                沈赫城走到里面轉身,拆開了信包。解開油氈布,捏到羊皮紙,便察覺到,信紙里還裹了東西,

                打開,一枚幾快忘記了的玉鎖片映入眼簾,滑入掌心。

                歲月仿佛撲面而來,塵封的記憶喚醒。沈赫城猛地抬頭,目光射向林嘉。

                林嘉也是呆住:“我的鎖?怎在信里?”

                林嘉忽然,心中生出非常不對的感覺。

                那鎖片明明給了凌昭,怎會包在這封信里!

                沈赫城握住鎖片,一目十行地看完凌昭的信,狠狠捏住了羊皮紙,喝道:“都下去!”

                婢女仆人都退了出去。

                廳中只剩下沈赫城、林嘉和季白三個人。

                沈赫城盯著林嘉,那目光似是想穿透她的面孔,看到另外一倩影。

                林嘉的心中,升起了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覺。覺得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正在發生。

                沈赫城盯著她,嘴唇動了動,問:“你是淑寧的孩子?”

                林嘉的頭“嗡”地一聲。

                因這一路,凌昭提了“定遠侯沈赫城”太多次了。以至于林嘉都知道了他的許多信息。

                只林嘉早就放棄尋找父親的念頭,全沒往那里想。

                可現在回想起來,凌昭告訴她的那些信息——

                伯府庶子,衛戍邊疆,至今未歸,連自己的嫡長子都未見過一面。

                時間、身份全都對得上。

                甚至連他十余年未曾現身的原因都對得上。

                一個真相呼之欲出。

                問題是,林嘉根本就不關心這個真相,也不關心眼前這個男人與她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林嘉關心的是:“信里到底寫了什么?”

                不該是西疆之變嗎?

                沈赫城凝視著她:“你持信而來,不知道我是你的生父?”

                仿佛,一陣細風拂過面頰,輕輕地,并不能掀起什么風浪,頂多小小漣漪。

                林嘉唇角緊抿:“我持信而來,是因為疏勒王身死,兩王子內亂,疏勒分裂,正是大周戰機。凌熙臣恐甘肅總兵錢振堂錯失戰機,故托我將消息帶來給沈侯,望沈侯能出兵疏勒,趁機靖平西疆。”

                沈赫城驚訝,這個女兒流落在外,到底都經歷了些什么,才有了如今的模樣。

                他道:“信里寫的不是這些。凌熙臣寫信給我,告訴了我你是誰。將你托付給了我。”

                沈侯賜啟:

                林氏嘉娘,從外祖母姓,紹文二年三月誕于淑寧公主府,生父不知何人。時為駙馬所察,主托于宮娥,潛逃江南。

                既觸怒太后,主暗囚于府,郁郁而終。嘉娘長于金陵凌氏,寄人籬下,人生坎頓。及笄而嫁,未半載又相離。

                太后薨,上來尋使歸,血脈重逢。借稱興王義女,封義德縣主。

                逢疏勒來求,進義德公主,使和親。

                主遺女一鎖,疑為嘉娘生父之饋。忠勤伯府之記,赫然其上。

                君侯若是物主,望憐弱女,盡父責。君侯若非斯人,亦是同族長輩,望代尋其父。

                使女有族,人有靠,魂有依。

                西疆有變,吾陷于此,或不能歸。

                嘉娘為吾愛人,托于君侯。

                生還為人,或陷而為鬼,人間泉下,凌熙臣頓拜萬謝。

                剛才進門第一眼,看到這位公主立在堂中,雖風塵仆仆,衣擺都污了。可沈赫城一看過去,還以為見到了那個人。

                當年有位貴女驚馬,他上去救了。許多貴女喝彩。一回頭,于許多美人中間,一眼便看到了美人中的美人。

                淑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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