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頂著眾人的目光,只覺后背都是沉沉的壓力,她走到床榻邊,此時才看清了二表哥的模樣。
榻上臥著的人,雙目緊闔,衣襟雪白,金線繡邊,薄唇顯出幾分薄情,濃眉又顯出些許凌厲,。他的五官生得極端朗,鼻梁挺直,眉骨輪廓比尋常人深一些,面色白皙,下頜輪廓流暢,幾乎挑不出半點瑕疵的長相,如那雨中的白釉瓷器般。
江晚芙微微一怔,感覺自己仿佛在哪里見過這般模樣的人一樣。但好似,自己見過的那個,比現在的這個二表哥,要年長些。
微微晃神,江晚芙回過神來,甩開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不知該做什么,有些無措回頭看了眼。
玄陽道長捋了捋胡須,指點道,“隔著帕子,輕觸手指即可。”
江晚芙忙從袖中取了綢帕,將薄薄的綢帕搭在二表哥的手上,男子的手再好看修長,也是男子的手,比江晚芙的手寬大了許多,她的手擺在一旁,足足小了一圈,肌膚亦細膩白皙許多,指甲猶如酒醉芙蓉,瀲滟的紅。
陸老太太守在一旁,和聲對江晚芙道,“二郎單名一個則字,好孩子,你喊陸則,亦或是喚二表哥,都行。”
陸則……
江晚芙在舌尖念了一遍這名字,將手輕輕搭在陸則的手指上,隔著綢帕,總歸還是和肌膚相親不一樣的,救人為重,江晚芙倒沒生出什么小娘子的羞赧心思,很快朝床榻上的人,開了口,一聲聲喚他。
“陸則……二表哥……”
她怕陸則壓根不認識她這個表妹,便每一句“二表哥”之前,都加上陸則二字。
“陸則……二表哥……”
“陸——”江晚芙第三聲“陸則”還沒喊全,忽的感覺她搭著的那只手,輕輕顫了一下。正猶豫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時,那手忽的用了力,握成了拳。
念經聲還在繼續,看到這一幕的陸家眾人,都露出驚喜的神色,齊齊屏住呼吸,陸老夫人更雙眼放亮。
江晚芙的手忙追上去,帕子已經因為陸則方才的動作,滑落下來,她也顧不上去撿那帕子,將指尖輕輕落在陸則的手背上,又接連不停地喚他。
“陸則……二表哥……”
正房之內,眾人恨不得屏住呼吸,除去江晚芙那一聲聲二表哥,和玄陽道長的念經聲,再無其它聲響。sm.Ъiqiku.Πet
濃得發苦的藥味里,室內不知何時暗了下來,風起,吹散屋內的藥味,下一刻,疾風驟雨,大雨傾盆而下。
庭中高大蒼翠的梧桐樹,都被拍打得落了一地的青蔥綠葉。
一聲雷響,電閃雷鳴之間,下人匆匆點起的鎏金銅燈被傳到床榻前。
就在這時,陸則醒了。
他睫羽微微一顫,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微動,繼而便慢慢睜開了眼。
一瞬的混沌過后,陸則便立即恢復了神志。那雙眸子漆黑如墨,驀地看向床榻邊的眾人。離他最近的,自然是江晚芙。
江晚芙被看得心頭一懼,下意識縮回了手。
陸老夫人全然沒察覺到江晚芙的反應,只驚喜盯著醒來的孫兒,一疊聲問,“二郎,二郎醒了!鄭院判,快請鄭院判來瞧瞧!”
話說罷,原先涌上來的陸家眾人都退開了,太醫院的鄭院判匆匆上前。仔仔細細替陸則診脈,又察看他的后腦、眼下等,過了好一會兒,心下大大松了口氣,朝陸老夫人拱手道,“老國公夫人,世子無礙了。”
陸家眾人聞,全都跟著松了一口氣。
二房夫人莊氏負責府中中饋,見狀忙朝親自送鄭院判出去,鄭院判雖是宮中派來的,可席敬自然是少不得的。
“鄭院判,此番叫您費心了……”
鄭院判在旁人家里興許還拿喬,在這衛國公府中,卻不敢稱大,只道,“二夫人太客氣了,下官也是奉陛下之命,職責所在,不敢居功。世子無礙,下官還要入宮回稟陛下,就不耽擱了。”
莊氏當然不會讓他空手走,朝身邊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便追了出去,道,“鄭院判,奴婢送您……”
莊氏送走鄭院判,正房內,陸老夫人環顧四周,發話道,“今日亂糟糟的,你們都各自回去吧。”見莊氏回來,又道,“快派人速去玄妙觀傳話。如今雨大,恐下山路上濕滑,請公主雨停了再回。”.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