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他對上那氐人的凌厲眼神,忽然他選擇繼續拉過李稚,回身用力環住他,同時右手按住他的后腦勺,李稚的視野被遮擋,只聽見一道刀刺入骨與肉的摩擦聲,強大的沖擊力讓他與謝珩同時沖摔出去,與此同時,鐵托的眼神中瞬間流露出不可置信與不甘心,他斜著眼死死地盯著謝珩看,砰一聲巨響,他整個人摔在雪中,巨大的沖擊力令他頭顱開裂,渾身骨骼盡碎,當場斃命。
失控的馬車沖入波濤滾滾的大河,水花飛濺出幾十丈高,李稚與謝珩摔在地上,李稚感覺有只手準確護住他的頭,但如此大的沖擊力量,他仍是感覺到后腦勺猛烈地震蕩了下,眼前的畫面空白了一瞬。不遠處本來正在查看傷員的蕭皓回頭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他都看呆了,立刻起身沖過來,“殿下!”δ.Ъiqiku.nēt
李稚重新恢復視力,視線漸漸聚焦盯著身上的謝珩看,在那一片沉默的黑暗中,一切嘈雜的聲音都遠去了,謝珩緊緊擁抱著他,兩人近到能夠清楚聽見彼此的心跳聲。謝珩微微喘著粗氣,脖頸上的青筋一根根跳出來,他像是正忍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但一句話也沒說,殷紅的鮮血成股地淌落在李稚的臉頰上,李稚摸到了一手血,臉上忽然血色褪盡,“謝珩?”他的聲音驟然拔高,“謝珩!”
謝珩一個沒撐住,渾身失力靠在李稚的身上。
“謝珩!”李稚想要扶著謝珩起身,但手腳發軟,一時竟是沒有足夠的力氣撐住他,他反手抱住謝珩,不知道傷口的位置,也不敢輕易挪動。蕭皓一趕過來便見到謝珩背后的蜿蜒血跡,臉色倏然大變,那傷口極深,從側頸起,橫劈入骨,迅速加深,最后停下的地方距心臟不過兩寸的距離,“別動他!”
李稚停住動作,慌亂地按住謝珩的頸側的傷口想要幫他止血,鮮血卻從他的指縫間迅速流淌出來,怎么也止不住,“謝珩!你說句話!”他像是沒了三魂七魄,顫抖著聲音喊他的名字,不過短短片刻,鮮血已浸透他滿身,李稚像是呆愣住了,又吼道:“謝珩!”
謝珩仍然極力保持著清醒,他能聽見李稚在聲嘶力竭地喊自己,但此刻喉嚨中竟是發不出任何聲音回應他。蕭皓沖上來幫李稚扶住謝珩,他蹲下身用極為熟練的手法幫謝珩止血,同時快速對李稚道:“刀口靠近心臟,千萬別動!”
李稚死死地抱著謝珩,崔嘉迅速跑著將火把拿過來,在借光完全看清那攤血跡的瞬間,李稚腦子轟然一懵,他大睜著眼,忽然有眼淚掉下來,緊接著渾身開始顫抖,卻又怕移動謝珩而極力克制。一旁的崔嘉本來是想查看謝珩的傷勢,此刻卻望著李稚的眼淚呆住了,他一直見到的趙衡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形象,即便數次瀕臨絕境,也從來鎮定自若,他從未見過對方有如此六神無主、魂飛魄散的樣子。
李稚完全顧不上周圍的視線,他只一味低頭盯著謝珩心臟處的血跡看,“不,不能……大人……”那嗓音啞得像是摻著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他在含混地亂說些什么。傷口鮮血直涌根本止不住,蕭皓已經滿頭是汗,兩只手也跟著輕抖起來,但仍是硬著頭皮繼續處理,李稚眼睜睜地看著那不斷鋪開的鮮血,心臟處突然傳來前所未有的絞痛,“謝珩你醒醒!醒一醒!”親衛拆開馬車的棚蓋在原地簡單搭建起篷帳,遮擋住愈來愈大的風雪,其余人則立刻飛奔回城找大夫。
謝珩一直都清醒著,只是因為失力而垂著頭,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一滴滴砸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抬眼望向滿臉都是淚水的李稚,眼前的畫面逐漸從模糊轉為清晰,他從未見過李稚像這樣掉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接著一顆,仿佛根本停不下來,令人能對他此刻的驚慌失措感同身受。謝珩想要說句話,但一時竟是提不起太多力氣。δ.Ъiqiku.nēt
李稚搖著頭低聲道:“不,我還有許多話從沒有對你說過,我知道你也有很多話沒有告訴我,你不能死在這兒,謝珩,我一個人活不下去,我會活不下去。”他用力按住謝珩的傷口,眼淚不斷砸落在謝珩的臉頰上,聲音越來越抖,簡直是在向他哀求,“大人!”
謝珩聽著那凄厲的聲音,右手輕輕動了下。
渾身是汗的蕭皓用手按住傷口邊緣,飛快地對李稚道:“殿下千萬按住他,我先想辦法將刀刃取出來!”崔嘉聞聲連忙上前來幫忙。蕭皓極力沉住氣,手中猛地用力,用最快的速度將斷柄的刀刃垂直拔了出來,傷口下方帶出一抹殷紅的血跡,他猛地松了一大口氣,繼續迅速處理傷口。
崔嘉見謝珩全程閉著眼連悶哼一聲都不聞,還以為他是疼得昏死過去了,下一刻卻見謝珩重新睜開眼望向李稚,崔嘉不禁又看一眼滿臉淚水的李稚,他心中莫名震撼,卻也來不及多想,只先低頭幫忙將人按住。
李稚此刻仿佛靈魂出竅一般,除了眼淚仍在掉,身體早已經變得僵硬無比,兩條手臂緊緊環抱著謝珩,聽見蕭皓讓他壓住謝珩,他便立刻按住謝珩,簡直要用上他這一生所有的力氣。“不要……”他望入謝珩的眼睛,已經無法說出完整的話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