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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3章 老演員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中央巡捕房。

                總巡長辦公室。

                “誰給你的膽子向同僚開槍的?”覃德泰指著程千帆的鼻子,訓斥說道。

                “報告覃總,阮志遠惡意尋釁,屬下一時間難以忍耐,本也只是舉槍嚇唬對方,誰料到槍支走火了。”程千帆站得筆挺,停頓了一下,“好在只是擦破點皮,沒有大礙。”

                “擦破點皮?你管那叫擦破點皮?”覃德泰怒氣反笑,“埃里德的電話都連夜打到我家里去了!”

                埃里德是法租界安南巡防隊的隊長,此人是安南人和法國人的混血兒,確切的說是一個法軍下士在安南的私生子。

                “覃總明鑒,是安南人尋釁在先,況且我的第三巡也有人受傷。”程千帆叫屈說道,“侯平亮你是知道的,做事勤勤懇懇,多老實一個人,可憐卻被安南人打的重傷。”

                聽到程千帆竟然用老實來形容自己手下的巡捕,覃德泰臉皮抽搐了一下。

                不過,己方有人受傷,如此的話,情況自然不同了。

                ……

                “侯平亮?”覃德泰皺眉思考,想起來是誰了,“是那小子啊,傷到哪里了?傷的怎么樣?”覃德泰問道。

                “手部重創,險些廢了。”程千帆說道,“這是互毆,是他們挑釁在先的。”sm.Ъiqiku.Πet

                “互毆也不行。”覃德泰一拍桌子,“安南巡捕對我的人動手,這件事我自會向埃里德要一個說法,槍支走火固然是意外,但是,你打傷了阮志遠,這件事你也必須有個交代。”

                說著,覃德泰看著程千帆,“埃里德是什么樣的人,不用我多說了,你自己知道怎么辦。”

                “屬下明白。”程千帆感激的說道,“屬下確實是魯莽了,不過,要說起來,覃總您也有責任。”

                聞聽此,覃德泰氣壞了,“那我倒要聽聽,我有什么責任,你說說。”

                “覃總您向來愛兵如子,對屬下更是多有照拂,屬下知道,有您在,只要占著理,就什么都不怕。”程千帆抬起頭,提高聲音說道。

                “這么說還是我的不對了?”覃德泰笑罵道,看著程千帆嘿嘿笑,他一指門口的方向,“趕緊滾蛋,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程千帆面容一肅,畢恭畢敬的敬了個禮,“屬下告退。”

                ……

                覃德泰的笑容收斂。

                他的表情嚴肅。

                心中有一股焦躁之火。

                穆洪熙失聯了。

                穆洪熙便是他的私人醫生穆醫生,其真正身份是國府黨務調查處情報股副股長,同時兼任他的直屬交通員。

                兩人之間沒有固定聯系時間,因為是‘病人’和‘私人醫生’的關系,聯系比較自由,每每覃德泰覺得‘身體不舒服’,或者是穆洪熙覺得該給他‘復診’了,兩人便會在覃德泰家中接頭見面。

                就在昨天晚上,覃德泰打電話到穆洪熙的家中,卻一直沒有人接聽。

                這是一個反常現象。

                按理來說,穆洪熙應該在家中休息的,因為他在晚上是不出診的,他晚上出診只會來覃府。

                覃德泰是一個較為警覺之人。

                他隨后又試圖聯系黨務調查處上海區情報股股長趙延年,趙家的女傭接的電話,說趙先生陪著趙太太回蘇州老家了,趙太太的姨婆突發重病了。

                覃德泰略有些不滿和疑惑,按理說,趙延年要離滬,最起碼應該給他打個招呼。

                在覃德泰的再次詢問下,女傭才小聲說,是趙先生在外面養狐貍精被趙太太發現了,趙太太哭著回蘇州老家,趙先生忙不迭去蘇州哄太太去了。

                ……

                女傭這么一說,覃德泰疑惑頓解。

                趙延年的脾性,他是知道的,也隱約聽說這家伙在外面有女人,且不止一個。

                要知道趙延年是靠著妻子娘家的勢力爬上來的,頗為懼內。

                此番惹得趙太太負氣回蘇州老家,趙延年慌了,只顧著去蘇州哄發妻,顧不得向他匯報。

                這倒也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真正引起他的疑懼之心的是,他在今天早上臨出門前電話聯系了行動股股長吳山岳,這通電話倒是沒有出岔子,立刻接通了。

                接電話的正是吳山岳。

                初始,聽到電話那頭吳山岳的聲音,覃德泰是高興的,能聯系到人,這說明黨務調查處應該沒有出事。

                他隨口提起了趙延年。

                不過,還沒等他說出趙延年去蘇州之事,吳山岳就主動提起這件事,并且很是冷嘲熱諷的挖苦了趙延年。

                這本沒有什么。

                吳山岳和趙延年明爭暗斗,兩人素來不和,吳山岳挖苦趙延年才正常,他要是夸贊趙延年才不正常。

                不過,掛掉電話,覃德泰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他一直在琢磨是哪里不對勁,在程千帆來他辦公室前幾分鐘,他臉色大變,終于琢磨過來哪里不對勁了。

                吳山岳怎么知道趙延年去蘇州之事的?

                趙延年臨行倉促,都沒有向他這個副區長匯報,又豈會告知吳山岳?

                這不對勁!

                ……

                程千帆在走廊里抽煙。

                他剛才一直在暗中觀察覃德泰。

                他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覃德泰表現的非常正常,和往常無二。

                看來覃德泰還沒有得知黨務調查處上海區出事的消息。

                由此可見,上海特高課方面對消息的封鎖還是卓有成效的。

                不過,國府黨務調查處在面對日本人之時所表現出來的機構渙散、松懈無能也令程千帆頗為震驚。

                嘴唇微動,煙灰掉落。

                程千帆剛剛邁出一步,卻又停下了。

                不對勁。

                他在去覃德泰的辦公室前,特別去金克木的辦公室拜訪了一番。

                金克木說他昨天和覃德泰就此事進行了溝通。

                并且在今天早上已經整理了此次中央巡捕房三巡和安南巡捕阮志遠所部互毆事件的文字報告,并且已經安排人送到覃德泰辦公室了。

                在這份報告中,將程千帆和阮志遠的沖突,上升到了他的三巡和阮志遠所部的互毆:

                阮志遠所部尋釁中央巡捕房三巡,雙方由此發生斗毆事件。

                程千帆開槍擊中一名安南巡捕,也被定義為慌亂中槍支走火。

                因為昨天侯平亮的傷檢報告還沒有出來,萬一侯平亮的傷勢不足以應付,弄不好還會有后續操作,所以,金克木并沒有具體提及侯平亮的傷情,也沒有提及侯平亮的名字,只對覃德泰說程千帆的手下也有人受傷了。

                所以,今天提交的正式報告中重點提及了侯平亮被對方重創手部之事。

                ……

                問題就在這里了。

                程千帆提及侯平亮受傷之事,覃德泰卻似乎是第一次聽說受傷之人是侯平亮,然后又詢問傷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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