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同幾個瞧得上的俊俏少年,談過幾段情愛。
在那個長在女子自由生長年月的她眼里,欲望情色,從來不是女人應該羞恥的東西。
她愛她的夫君,自然愿意同他共赴極樂,也情愿體貼身子不好的夫君,多加主動。
可這些,在齊王看來,是不恥,是淫賤,是放蕩。
只是當年再如何不恥,再如何心里輕賤她,終究還是日復一日,被那抹艷色,那抹在旁人身上看不到的鮮亮,蠱惑的步步身陷,直至動了真心。
偏偏她的所有他昔年不恥卻受其迷惑的那些種種,從來都不肯給他,只愿意留給那個死人。
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在她出現的這一瞬,下意識地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跟前的妾侍。
“你退下。”齊王寒聲吩咐跟前跪著的侍妾。
待那侍妾起身往外走時,才看向林湄音。
“你怎么來了?”
林湄音立在門檻出,目光在觸及他還未來得及遮掩的腿時,微微閃了下。
懷腹中胎兒那次,他要她坐在輪椅上,緊壓著他廢掉的腿。
一聲聲地說——“你知道嗎?如今這條腿,一點感覺都無,即便是你,即便是坐在我懷里,這條腿也是廢的。你恨我是嗎,我也恨你,是你把我從天之驕子拉下泥潭,讓我成了個連站都站不起的廢人,我真恨不得殺了你……你對我,當真就半點不曾有愧嗎?”
其實林湄音不是沒有對他有過愧疚。
她砸他腿時,是真的恨他,恨不得殺了他。
可她從來沒有真的殺過人,也從來沒有打斷過別人的腿。
后來回到江南,她很多次想起他身下的一灘血,聽聞他再也站不起來時,她也曾在江南的佛寺枯坐整夜。
她不想也不會求神佛讓他痊愈,她只是在懺悔自己內心的罪孽。
和那一點點,微弱的愧疚。
可是后來……
蕭策出現在江南,當著她的面,打斷了她夫君李呈的腿,又在她眼前殺了他和他們的孩子。
從此,林湄音對他那最后一點的愧疚,都消失殆盡。
她只恨自己當初只是斷了他的腿,而沒有要了他的命。
她視線移開,不再看他的腿。
蕭策卻伸手,拍了下自己腿彎。
“過來,坐上來。”
林湄音橫眉瞪向他,眼里帶出火氣。
她自然是不肯的。
蕭策抬眼看她:“我數三聲,你若不照做,我便讓人把那老太婆拉過來。”
他口中的老太婆自然是李呈的親生母親。
“你!”林湄音恨極了他。
“一……二……,三……,宋書,去拉人。”
林湄音恨得厲害,終究還是乖乖過去。
蕭策拉著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摸了摸她肚子。
“你不聽話,總要有人受罰,宋書,傳本王的話,今日餓上李老夫人兩頓。”
林湄音既急又怒,猛地一把就要推開他。
蕭策由著她動作。
只緩聲道:“你推,推了之后就不是餓上兩頓這么簡單了。”
林湄音被他逼得,連火都不能發。
蕭策滿意的看著她,抱著人親了下。
“這樣才對嘛,你要是早這樣聽話,當初我可沒準備要李呈的命,要不是你不聽話非要和外人一起害我,又和李呈生了那兩個野種,我何至于做得那般絕。”
他這一句句,都是在往林湄音心窩子戳。
可李呈母親的性命捏在他手中,她連反駁的話,此時都不敢說。
蕭策抱著人親了又親,那雙和蕭璟有幾分相似的,隨了大周皇室的好看眼睛,微微瞇起。
低聲問她:“怎么今日過來了,不是昨日藥效剛發作過嗎,距離下次發作可還有半月。”
懷上孩子那日,他給林湄音用的藥。
讓她離不開他,之后每逢初一十五,她身體里的藥,都會求著他要他。
孩子倒是來得意外。
至今齊王都不知道,給她用過那藥,會不會影響腹中胎兒。
可用都用過了,又能如何。
林湄音今日來尋他,就是問得此事。
“蕭策,你非要我給這個孩子生下來,可你想過沒有,這孩子受藥物影響,生下來是否能康健。”
齊王臉色瞬時陰沉。
“音娘,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本王如今做了殘廢,不還是王爺之尊,既是皇家子嗣,不康健又怎樣,皇室不缺銀錢,養得起不康健的孩子。
再說了,你這樣厭惡我,生個不康健的孩子,瞧我痛苦不快,不是正好如了你的心意,報復了我嗎?”
這話一出,林湄音臉色慘白。
她再恨齊王,再口口聲聲罵著孩子和女兒是孽種。
可她從沒有想過,要生一個不康健的孩子報復齊王。
“蕭策,你就是個瘋子,你們大周皇族都是瘋子,你口口聲聲你如何如何疼愛女兒,可你捫心自問,你對女兒當真有多少舐犢之情嗎?你們大周皇室生出來的這些瘋子,哪個眼里真有骨肉親情,先帝一日逼殺三子,當今圣上將你和太子都看作自己養的狗,樂意看兩犬相爭,由著你們互相咬死咬殘對方。
你呢?你拿女兒那么小的孩子,一次次來戳我的心。當初李呈姑母和先帝的事被你知道,你怕被圣上知道你極有可能是先帝之子,殺了你親娘!
皇后說得對,你們肖氏皇族的血脈就是臟污至極天生有病的,生出來的都是瘋子,也就是太子爺得娘娘傾心教養,和你們這些人不同。
這孩子我不能要,我不能要,你給我落胎藥,我要打掉他。”
她一聲聲地說著,可齊王怎么可能由著她心思呢。
他靜靜聽著她說著,倒是未曾反駁她說他們蕭家血脈都是臟污染病的話。
只是在她歇斯底里后,撫著她的發。
緩聲道:
“音娘,就是你再嫌臟,即便再是有病,你也得乖乖生下來。
你放心就是,若真是個不康健的,我不會讓他在你跟前礙你的眼。
至于那個太子爺,他是最會裝相的,我不過是對你坦誠罷了。
你還真當他是什么好人?你怕是不知道,那光風霽月的太子爺,強奪了揚州知府沈家的少夫人,改名換姓,將人納進東宮做了側妃。
他可比我還狠,我只是殺了李呈和你們的野種,并未動李家旁的人。
那蕭璟,卻是要了沈家滿門的命。
當日揚州城人頭滾滾,沈氏幾族之內的男丁皆是人頭落地。”
林湄音面色難看。
卻仍是要齊王給她落胎藥,齊王自是不允,由著林湄音如何歇斯底里,如何地求他罵他,始終不肯應她。
到最后,林湄音累極氣極,動了胎氣,齊王才冷臉讓人將她送回去歇著。
回到房中,稍稍緩過幾分勁兒。
齊王的奶嬤嬤在旁精心伺候著。
林湄音瞧著那奶嬤嬤,突地道:“嬤嬤,您就不想給齊王的母妃報仇嗎?您可是跟著他母妃多年的人,齊王當初做的事,你難道不知道。”
嬤嬤臉色變了瞬,下一刻就恢復如常。
“仙去的娘娘是我的主子,王爺也是我的主子。音娘子,王爺待您是不一樣的,您斷了王爺的腿,若換了旁人,王爺早將人千刀萬剮了,也就是您,至今好端端的,王爺再恨,也舍不得動您一根手指,您若是好端端的伺候王爺,王爺定會疼您善待您的,這樣鬧下去吃苦的是您自己。
那東宮的云側妃,被太子爺強納,原也是不情愿的,甚至同人私奔打了太子爺的臉。可如今人歇了旁的心思,安生和太子爺過日子,太子爺連她和前頭夫君的女兒都當親生的養了。王爺有句話說得不錯,您啊,若是早軟和些,只怕李呈是不用死的。”
云側妃……
林湄音已經聽了兩次提起這位東宮的側妃。
她不知道他們這些話的真假,只隱隱覺得,當年和李呈交好的蕭璟,不似蕭策這般無恥下作。
……
另一邊,入了夜。
云喬人已睡下,守夜的照舊是那春曉。
夜深人靜。
春曉拿出迷香,藏在門后,把迷香吹向了門外。
過來半刻鐘,她捧了衣服來,要云喬穿上。
云喬沒動,看著她道:“你想清楚了,今日若是貿然去見陳晉,一旦被發現,我們不僅救不出他,你還可能被抓住暴露,屆時,怕是你性命難保。”
春曉自然清楚,咬著唇道:“別廢話了,你反正也不肯偷玉牌救我家少主,再拖下去,少主只會死在暗牢里,我本來就是死士,救不出少主身份暴露,死了也是應該。”
她話說到這里,云喬嘆了聲,接過了衣裳換上。
“好,我跟你去。”
罷了,左右她如今是進退兩難,想救人也不得其法。
倘若今日被發現,便干脆和蕭璟開口,求他放過陳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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