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施舍的一點點善意。
陰差陽錯,救了蕭璟。
給他一點生的希望。
后來許多年,蕭璟在西北血海里廝殺,在長安朝堂里傾軋,手中鮮血無數,人命無數,總算在京中諸位皇子里,殺出一條血路,以皇帝幼子的身份,坐穩了儲君的位置。
那些血海浮沉里,他早忘了什么是良心,什么是悲憫,什么是仁慈,他信奉權力,信奉血色,也習慣了殺戮。
唯獨偶爾午夜夢回,想起少年時,聽見的那聲聲喚音,能稍稍暖上幾分,早因為血色殺戮,冷了的心腸。。
所以他護著明寧在西北動亂后入京,瞞下明寧生母叛國之罪,硬要給她體面的身份,為她請封郡主。
所以他后來許多年,始終給明寧獨一無二的尊榮。
只是時日漸久,他越看明寧,越覺得陌生。
一年又一年,他看著明寧玩弄手段,看著明寧借著他的重視,一次次暗中算計,覺得她越來越陌生。
也慢慢的,越來越少的想起少年時重傷之際,聽到的,那小姑娘喚他的聲音。
所以他對明寧的溫柔和照拂,一年比一年少。
所以他對她的耐心,也一年不如一年。
終于,在她做出爬床之時后,答應了母后要她和親之事。
愧疚嗎?
或許也有吧。
可是他還是做了。
說到底,是那時的明寧,已然不如他年少時,心底記著的小姑娘重要。
她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又或者,是他從來都曾真的了解認識過那小姑娘,一廂情愿的,將明寧,想像成他以為的樣子。
發現截然不同后,就一次次的失望,最終耐心告罄。
他送她去了漠北和親,也愈加少的會想起少年時的她。
可是此刻,乍然又聽到她這樣喊他,瞧著她滿身是血的樣子。
他卻不自覺的,再一次想起少年時的那小姑娘。
她救過他,給過他人生最低谷時的一抹光亮。
他曾經暗暗發誓,會護著她一輩子,會讓她平安無憂,無論她有沒有父母,都會讓她備受寵愛無憂無慮的長大。
當年的他,的確做到了,可是后來,漸漸的,他好像忘記了少年時的承諾。
蕭璟喉頭微滾,嗓子微有些澀。
曾經的他冷眼看著明寧玩弄心機,答應母后送她去和親的時候,也是覺得,她這樣的心機手段,便是到了漠北,也不會吃虧。
那時的他,雖有些微愧疚,也覺得自己狠心,卻沒后悔懷疑過當初的決定。
可是當眼前的人,一身的血,奄奄一息倒在他跟前時。
那些記憶里早就模糊的東西,突然又開始清晰了起來。
他忍不住想,如果少年時的他,知道他后來舍了那小姑娘去和親,送她去舉目無親的地方,眼看著她被人折磨欺辱,一身血的爬向自己,會不會恨今時今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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