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叫人惱。
回了王宮,王兄夜半負氣離開了大明臺,我借機進,要留在大明臺外看守,免得千機門暗中晉宮擄人。
王兄沒有軟禁她的意思,我知道,可我就想把她囚在里頭,不許她離開一步。
我想,這輩子大抵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可她在里面,我難得的高興。
我既盼著崔先生能說動她,讓她趕緊離開宮城。離開宮城,也許.............
也許。
又希望就在這大明臺里,把她關上一輩子。
大明臺的雨下得人心里濕漉漉的。
每當我有不該有的念想時,我就會從長廊走出去,被六月初的夜雨澆醒骯臟的念想。
我不坦蕩了。
我心思骯臟,齷齪。
王兄知道我在大明臺干的事,臉色很不好看,卻念手足情分,并沒有責罰。
不過是調我離開,命我把建章宮后殿涂成椒房。
我涂了一整夜。
沒有怨憤,涂得心甘情愿。
為她半夜收拾華音宮的爛攤子,也收拾得心甘情愿。
昭王元年王兄大婚,我送她去后殿椒房小憩。
你不知道她穿大婚的吉服有多好看,好看叫人挪不開眼。
我見過她穿過那么多的衣袍,唯這件最好。
可那么清瘦的身子,卻頂著那么重的赤金鳳冠,我真怕自己一失神,就伸出手去幫她撐扶起來。
我暗罵自己,伯輔,你瘋了。
是。
我瘋了。
我當真瘋了。
就在后殿門口,她扇了我兩巴掌。
第一巴掌,我懵然失神,立在了那里。
然第二巴掌,一下就扇到了我心里去。
我不知到底是何時起心動念。
不知。
只知道這心,這念,日夜折磨著我。
迫我總想與她相見。
見一眼便是,哪怕被她斥責幾句,被她斥為“武夫”,“看門”,也沒什么所謂。
她的眼里全是王兄,除了王兄便是孩子,極少注意到我。
我就像一個缺愛的人,想盡一切法子博得她的注意。
因而我總說些不中聽的話,好引得她駁我,斥我,打我。
她罵我,我高興。
她若愿意動手打我,那便更好了。
還沒有誰敢打我,我不知道她柔軟的手碰到我的臉頰會是什么滋味。
何況她又沒什么力氣,打一下如隔靴搔癢。
我愿意為她涂椒房,抓雉雞,一整夜地不睡覺,想著她住在椒房,吃著雉雞的模樣,不覺得疲累,也沒有一點兒怨。
只是,椒房香氣濃郁,山間月色如水,我腦子里想的便也都是她。
這層面紗被揭開,是燕國那婆娘的一句話,那婆娘說,“叔嫂之間的事,最容易說不清楚。”
我心一驚,如被人砸了一棍。
這才驀然驚覺。
原來是這樣。
原來不知覺間,我竟覬覦了自己的嫂嫂。
危險!
危險!
危險!
她不是旁人,是王兄的嫡妻。
我幼時便知自己的使命,怎能覬覦自己的嫂嫂。
那日大明臺日出扶桑,六月的日光潑在背上,我卻生出了一頭的薄汗,也是這時候,這才有了后怕。
因而她要我再不必廊下守著,早些就國的時候,我沒有辯白一句,轉身就走了。
怕被人瞧見我額上的冷汗,瞧見心神不寧和眸底的兵荒馬亂。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連一個眼神都不會被人瞧見。一個中山君都把她陷入險些毀滅的境地,我豈敢將她毀滅。
我有時想,這世上難道就沒有人比她更好嗎?
這世間之大,怎么會沒有呢。
可見過了她,旁人就都成了俗物。
都是俗物,俗不可耐。
譬如那趙氏姐妹,簡直庸脂俗粉,俗不可耐,不及她萬分之一。
我從前不知自己到底陷了有多深,直至兄長平魏侯大婚。
大婚那日,王兄中了春毒,急需用藥。
我知道她身子不好,承受不住春毒的厲害,我在廊下憂心切切,不能安寧。
那一日,我撿到了她的鳳釵。
藏于袖中,不敢被人瞧見。
每每無人時候,握在手中摩挲。
有時做夢,夢見中春毒的人是我自己。
若果真是我自己,那,那............
那屬實該死。
唉,竟已經陷得這樣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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