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確實沒有一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只要一個公主不想造反,她可以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何況是一個格外受寵的公主。而受寵公主的煩惱,也不過是對方身份太低,皇室看不上罷了。
暮晚搖先攻破太子。太子是她親哥哥,如今尚又在他身邊當職,太子是最容易被打動的。
果然太子動搖,向皇帝皇后說情。
皇帝皇后仍猶豫。
暮晚搖在母親懷里拱了一晚上,好聽的話兒說了許多,她都發誓自己以后如何乖乖的,皇后都不松口。暮晚搖都開始哭哭啼啼了,嚷著自己有多想要尚,皇后都只是遲疑一下。
太子咳嗽一聲,跟妹妹使個眼色,讓妹妹先回去。
暮晚搖含淚離去后,太子勸說:“既然小妹喜歡,不過是一個男人,又不是賤民出身,為何不給她?”
皇后不虞:“胡說!難道不是賤民出身,就能尚公主了么?搖搖是何等身份,而他、他……一個平民,身上沒有一官半職,家世普通……”
太子微笑:“想提升這個還不容易。讓他去科考,給他個探花郎,明年我給他個官職便是。尚的才能,并不只是當我幕僚便足夠的。母后你越攔著,搖搖反而越想要。她正是小丫頭叛逆的時候,你不能一味攔著。”
他輕聲:“給搖搖便是。等搖搖不喜歡了,再休掉罷了。一個公主嘛,男人多的是。”
天下自然是男尊女卑,但是在男尊女卑之前,最大的是君,是皇權。
在女子身份之前,暮晚搖先是君。一個君想要多少男人,多的是。
皇后態度因此松動了。
是,她何必攔著,由此和女兒生罅隙。女兒現在是最稀罕一個男人的時候,等女兒不喜歡,換一個便是。母女之間沒必要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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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尚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指婚的圣旨。
他的舅舅歡天喜地,而他一直茫然這是如何發生的。
皇帝只召見他簡單問過幾句話,就開始讓人修建公主府,要公主半年后出嫁了。同時,皇帝要求尚好好讀書,明年再參加一次科考。
公主的駙馬,就算走個過場,那也要參加一個科考。
因為這是皇帝正推行的新策,他的子女必然要支持此策。
尚茫然地接下圣旨,茫然地重新開始進太學讀書。等到五月份,家一家人從嶺南為他婚事來長安時,尚還是只能苦笑。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么發生的。
父琢磨著,私下里偷偷將二郎叫走說話:“你喜歡那位公主么?”
尚嘆:“哪有什么喜歡不喜歡。我總共只見過殿下三次吧。”
父頗為了解自家二郎,見他如此溫和,便知他心里并不喜歡。父掙扎許久,道:“尚公主既非你所愿,那不如我們一家逃出海外……”
“你們敢!”父還沒說完,在外偷聽的舅舅已經破門而入,對父破口大罵,“你當年拐走我堂妹,就是這么偷偷摸摸了一輩子,難道還想要我外甥也躲一輩子么?
“你以為皇帝的女兒是那么容易得罪的?以為都如我家這般好欺負?你倒是一家人逃出海外,也不替其他人想想!”
父:“可是二郎并不喜歡……”
舅舅吹胡子瞪眼:“哪有什么喜不喜歡?公主殿下千嬌百媚,我看他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現在就是不懂事,等他成了婚他就懂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主動送過來,你還要逃?有沒有天理……”
尚攔住舅舅訓自己父親。
他無奈:“我沒有要抗婚啊。這是圣旨,我能怎么抗呀?何況……我無所謂的。”
他確實無所謂。
也許如舅舅所說,他是還不知情。
但于尚私心來說,成不成婚他確實沒太大想法。反正他總是要成婚的,如今還是尚公主,天大的福分砸下來,尚根本沒理由躲呀。
婚前,尚和暮晚搖再沒有見過面。
皇帝皇后對小女兒看的嚴,并不只是說一說。他們終究對尚不喜,覺得是尚勾了自己女兒,所以婚前不愿兩人再見面。
尚無所謂。
暮晚搖則正歡喜自己嫁人后就能搬出皇宮住,就能有自己的公主府。她再不用被阿父阿母和哥哥天天盯著了……暮晚搖天天讓春華出宮,去看她的公主府修葺得怎么樣了。
而暮晚搖確實是才女,她聽春華的匯報,再加上工部送來的圖紙,就能稍加修改,加上自己的想法,好讓公主府合自己的意。
暮晚搖又想起以后公主府不是自己一個人,便害羞地讓春華出宮去問尚有沒有什么需求。
春華回復:二郎沒有要求,說隨殿下開心便好。
暮晚搖便嘆:“二哥哥脾氣真好啊。”
她又懷著一腔少女心事,憂心忡忡問春華:“他會不會是裝出來的呀?成婚后他還會繼續這樣么?春華,我不想再來一個整日管著我的人了。”
春華回想起二郎的樣子,含笑道:“殿下放心吧,依奴婢看,他為人務實,并不是那類花花腸子的人。”
主仆二人還要再談些關于二郎的事,外面宮女匯報,說皇后派嬤嬤來,教導公主婚前該曉得的事宜。
暮晚搖想到上次那個嬤嬤給她看的東西,剎那間紅了臉,她羞得臉紅,忍耐了許久,才聲音帶一絲顫的:“讓嬤嬤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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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教導,也發生在尚那里。
宮里派內宦去教尚床笫之事,這是歷來的規矩。
尚頗為尷尬。
他并不是害羞,他是覺得尷尬……想到新婚之夜要和一個陌生女子如此,他心中就窘而無。
人為何一定要這樣?不能清清白白地各自管好自己么?就不會覺得……此行徑暴露人內心的獸.性,實在不雅么?
二郎的奇葩想法,自然也是不為人知的。
他從不將自己心里的這些想法與人說,他只尷尬地聽內宦教這些,忍耐著,學習著。他既然尷尬,便學的尷尬。而此事內宦也覺得尷尬,雙方一樣的想法,教學便十分敷衍倉促,含含糊糊。
而對尚來說,更重要的是,成婚后他要擔起一個丈夫該有的責任。責任比起情愛,更讓尚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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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婚事籌備,后半年的十月,芳齡十八的丹陽公主風光出嫁。
紅妝十里,長安盛景,自不必說。
繁文縟節皆過,暮晚搖換過衣裳后,在房中等候自己的新婚夫君。她心中忐忑地想駙馬時,聽到吱呀推門聲,她妙目抬起,便與進來的尚四目相對。
二人一怔。
齊齊沉默。
尚垂目,一時被她的華裳盛裝所驚艷。朱紅華服,九尾鳳釵。
而在他心中,短短與她的幾次見面,她都是嬌憨少女的樣子。而今夜她的妝容艷麗奪目,富麗堂皇,讓他心跳不禁加速一瞬,霎時不敢多看。m.biqikμ.nět
暮晚搖低著頭,也在想他的好看。
她緊張地聽尚低聲囑咐侍女們退下后,他的腳步聲過來,坐在了她旁邊。半晌,尚微笑問:“勞煩殿下辛苦一夜了。”
暮晚搖小聲說一聲“不辛苦”,她大起膽子,說一句:“你回來的好快呀。”
她玉白玲瓏的手指扣著身下褥子上的鳳凰紋路,欲蓋彌彰地補一句:“楊三、三哥告訴我,新婚夜,我會等好久才能等到夫君回來的。但是你好快啊。”
尚溫聲:“因我不能飲酒,席上人才沒有糾纏我。”
暮晚搖訝然,然后說:“那我以后也不飲酒了。”
尚笑一下,說:“不必如此。殿下不必為我而改變自己的習慣。”
暮晚搖非常認真:“要的。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自然要互相習慣,互相照顧。我愿意、愿意……跟著二哥哥的飲食來的。”
尚怔住。
他側頭,垂目端詳她。
他低聲:“你叫我什么?”
暮晚搖被他一樣,就垂下了螓首。她睫毛微顫,面上飛霞,恨自己膽怯得臉都要燒壞了,他一看她,她就忍不住緊張。
暮晚搖聲音軟糯:“二哥哥呀……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么?”
尚望著她半晌,因一個稱呼,而心中起了些漣漪。這漣漪卻又很快被他自己壓下去,他說一聲:“洗漱吧。”
暮晚搖繼續點頭,因自己的無能都快尷尬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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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總是想著宮中嬤嬤教自己的那些,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又隱隱好奇期待。想到和一男子那樣……她吩咐侍女洗漱快一點,仍是有點不好意思。
等她匆匆從浴室回來后,見婚房空蕩蕩的,尚并沒有回來,頓時松口氣。她毫不猶豫地鉆入褥子里,吩咐侍女們吹滅燈燭,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往床帳里塞。
她閉著眼裝睡,又忍不住豎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她聽到尚在外面和侍女低聲說話,聲音清潤一把,登時心臟快要跳出懷里。
一會兒,見尚手持一盞燈燭進來。微弱的光,隔著帳子,暮晚搖見到他衣裳仍是齊整,玉冠帛帶,分毫沒有凌亂樣。他向床帳這邊走來,暮晚搖趕緊閉上眼。
尚溫聲:“殿下睡了么?”
暮晚搖裝睡,沒有回應。
尚隔著帳子看了一會兒,目中浮起一絲笑。他聰慧過人,根本不信她這么快就睡了。他自己尷尬無妨,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與自己一樣,便覺得好笑。
尚將燈燭放在床外的小幾上,輕輕吹滅燈火,這才緩緩地開始寬衣解帶。
暮晚搖又睜開眼睛,偷偷看他了。
衣袍推開,背影料峭,又如山水般蜿蜒。他拔下玉簪,長發落在腰間,烏黑襯著雪白,琳瑯滿目。
尚側過臉回頭,暮晚搖再次慌張閉眼。
尚便慢吞吞地上了床,平躺在外。他心中頗為糾結,想是否就這樣睡了便好。他自己無妨,但是她不介意么?為什么陌生人要睡在一張床上……
他百般糾結時,正要背過身背對著暮晚搖睡,忽然感覺一個嬌小溫熱的身子,滾入了他懷中。他身子一時緊繃,卻因為猝不及防,就被她掀開被子,拱了進來。
她含含糊糊的,聲音如同剛睡醒一般:“二哥哥,你身上好香呀。”
尚:“……”
他僵硬著,任由她抱著,手不知道該怎么放,只好尷尬道:“也許是剛洗浴過的原因吧。”
暮晚搖聳鼻尖,在他頸間嗅一下。登時,尚全身繃起,尾椎骨瞬間浮起麻酥感,莫名的慌亂和滾燙在血液里流竄。他忍不住身子向后躲,暮晚搖卻無知無覺,一味天真:“不是的。是你身上自己就帶的那種香……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就聞到了。我一直想配出來,可是不成功。”
尚大腦空白。
好半晌,她抬頭望來,他才聲音沙啞回答:“也許是我們嶺南那邊的香……改日我教殿下。”
她彎眸,歡喜應一聲好。
尚沉默。
她埋在他懷里,抱住他的窄腰不放。
兩人這樣各自固執了很久,誰也不服輸。
他也不躲,她也不回去她的被窩。僵硬片刻,暮晚搖聽到尚輕嘆一聲,他規矩的碰也不碰她一下的手搭了過來,輕輕摟住了她的肩。他終于抱了她,并主動將她擁入了懷中。
他抱著她翻身,將她罩在懷中。他低聲:“有點兒疼。”
暮晚搖閉目,睫毛顫抖手摟住他脖頸,嬌聲:“我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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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一爐暖香燒盡,帳外紅燭高燃。她在懷里一哭,他就一僵,停了下來。他沉默著沒說話,黑暗中,只有二人的氣息交錯。
他哄小孩一般輕拍她的背,將她哄得不哭了。而他倉促結束,就摟著她去洗浴,耐心體貼。暮晚搖糊里糊涂地在床上等他很久,等他回來后,才放下心,閉上眼肯睡了。
陷入睡夢前,暮晚搖高興地想:她和二哥哥終于是夫妻了。
而尚也松口氣,心想終于結束了。
他心里算著日后如何把握分寸,才是既敬重公主殿下,又不冷落公主殿下。
暮晚搖不太懂這些,尚也不上心這些。全程他既不親她,也不碰她任何地方,暮晚搖只是覺得疼、好疼、非常疼,她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便只忍耐,天真地想嬤嬤說以后就好了。
這對新婚的少年夫妻同床異夢的生活,就此開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