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茶葉與銅錢一同咀嚼。
屋舍靜謐無聲,除了曉舟,所有人都驚奇地看著石生。之后大家聽到極輕的“咯嘣”一聲,石生將口中的東西涂在了手中的方帕上。
外面離石生近的春華先看到,她驚道:“娘子,這銅錢一分為二,碎了!”
暮晚搖驀地掀開了簾子,終于自簾后走出來了。
她一下子就到了石生面前,俯下身看他手中方帕上碎了的銅錢。而石生另取一帕,將口中的茶葉也吐出。
石生做完這些回頭,僵了下。因看到暮晚搖俯面,她立在他面前彎下身,臉就快貼過來。
而暮晚搖伸手就扣住他下巴,命令:“張嘴,讓我看看。”
石生睫毛猛顫,目光飄虛。
曉舟呆了。
這位娘子這般彪悍!直接奔出簾子不提,還掐住她二哥下巴,命令她二哥張嘴……
曉舟低下頭,暮晚搖沒害羞,她卻尷尬得紅了臉。
石生也就比他妹妹強一點。
他紅了耳根,鎮定半晌后,張開嘴。香風陣陣,他屏著呼吸,她的面容在他眼前放大。
知道她在看他嘴里,石生不禁思緒散發,想自己今日漱口有沒有漱干凈、剛才的茶葉有沒有遺留下痕跡、舌苔的顏色正不正常、牙齒整不整齊……
他面容越來越紅之時,暮晚搖稀奇地開了口:“你真的咬碎了銅錢!”
她驚喜得像個小孩子。
她放下他的下巴,轉頭又要去看那方帕上被咬碎的銅錢。暮晚搖從沒見過這種稀奇事,她不相信,伸手就要去摸這銅錢是不是真的。
石生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她伸出的纖長手指。
暮晚搖手被他握住,一怔。
石生道:“娘子,那個臟了,不要碰!”
暮晚搖也是這時才想起這是他嘴里含過的東西……她恨恨地將手從他手中抽走,怒道:“我不知道么!用你說!”
石生無奈看她。
暮晚搖目光閃爍,躲開他的凝視,低頭揉了下自己被摸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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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了一刻,所有人都含過這茶葉,證明這茶葉確實可以攪碎銅錢,所有人都一陣稀奇。sm.Ъiqiku.Πet
石生道:“這是我們這里產的白牛茶。人們并不在意此茶,只茶樹隨便長在野間,也無人打理,我看著覺得可惜。世間好茶不少,但茶葉碎銅,只此一家。”
暮晚搖連連點頭:“你有心了。你這茶若拿去長安賣,那些貴人們定十分喜歡。”
石生道:“只是送給娘子的禮物而已。”
暮晚搖瞬間就想到了這茶若是能到自己手中,政治上自己會得到什么好處。也不知道這個二郎懂不懂……但是管他呢,反正她要霸占此茶。
暮晚搖心里算計著如何霸占這茶,面上卻是與他相望,眉目含情。
她面頰有些紅,輕聲:“我知道了。多謝。你有什么相求的么?”
石生:“倒真有一事。”
暮晚搖臉就刷地一下沉下去了。
她心中不悅,似笑非笑:“怎么,才送了我一點茶葉,就要從我這里拿好處?你不怕你這般現實,讓我討厭么?”
石生道:“只是想求問娘子玩的什么牌,我從未見識過,有些好奇。”
暮晚搖與他對視半晌,然后重新露出笑容。
她柔聲:“這種牌叫‘游祥和’,是長安宮廷中才有的一種牌。那些后妃公主們閑得無聊,就整日拿‘游祥和’來玩。”
石生眉目一動:宮廷,后妃公主……這位暮娘子,他大概猜出她身份了。
而暮晚搖再柔聲:“阿郎,你且過來,我不光要將這副牌送你,我還要教你如何玩這牌。”
石生:“……小生要去讀書,玩牌大可不必。”
他不過是來試探暮晚搖身份而已,而今他已經試探出……目的達到,石生不準備再留了。
暮晚搖勾眼望他:“可我偏偏要教你玩牌。”
“坐下!陪我玩牌!”
一直旁觀的曉舟看著她二哥被暮娘子給拽走,拖進了竹簾后。頗像“惡女霸夫”。
暮晚搖逼著石生坐下,石生幾度拒絕,暮晚搖便無奈道:“那隨便你吧。”
石生起身穿屐,準備走。
暮晚搖慢悠悠:“阿郎啊。”
石生背對著她,后背僵硬:“……娘子可以不要這么叫我么?”
暮晚搖并不理會他的意愿:“阿郎啊,你讀書這么多年,可知道你的古音不正?而古音不正,哪怕你考中你們州道的試,進士及第也是沒希望的。那哪怕你走出嶺南,好像也沒什么用呀。”
石生回頭,沉默看她。他確實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古音不正。他父親給他條件讀書就不錯了,古音是從來不管的。
而暮晚搖看他讀書看了這么多天,到今天才說……
實在可惡!
可惡的暮晚搖倚門而立,眼角眉梢,楚楚流波。
石生便挽起袖子,走了回來:“那我便陪娘子玩一下午牌吧。只求娘子教我古音。”
暮晚搖為難他:“那得看你牌玩得怎么樣。我要是輸了自然不高興,我要是贏了我還不高興。你且看著辦吧。”
石生含笑入座:“你且看我能不能哄你高興吧。”
曉舟:“……”
曉舟和暮晚搖的侍女們面面相覷,退出了屋舍。
只覺得他們多余無比。.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