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英這次是下了血本,既然來了深市,那就好好考察一個遍。
在趙大瓊的服裝廠參觀了一天后,她又去了服裝批發市場。
然后就悲哀的發現:自己廠里的布料真的上不了臺面了。
同時,她也把這邊最暢銷的布料顏色花色都記了下來。
既然是請領導們改革的申請報告,那就努力做到全面完善。
連續走訪了三天,將深市大小的服裝市場走了一個遍,在招待所里寫寫改改,坐火車回到家里連休息都不愿,硬是搞出了整整二十頁的市場調查報告和改革方案。
這些東西都得雙份,廠長遞交一份,書記也得遞交一份。
蘭英又跑到軍區托老爺子出面幫她去案檔室復印了一份。
“蘭科長?你不是在休探親假嗎?七天時間,這才五天就回來上班了?你可真是愛崗敬業啊?”
廠里,見到蘭英的人都紛紛打趣她。
要是以前,蘭英會笑著和他們開幾句玩笑。
但是,今天,看著這些嬉笑的同事蘭英莫名的覺得很悲哀。
如果他們知道這個廠活不了多久了,他們還能高興得起來嗎?
“哎,我給你說,我下個月退休了,我已經決定了讓我女兒來接班。”
一個紡織女工從蘭英身邊路過,小聲的和同行的姐妹說:“我女兒原本考上了大學,我尋思著,大學學了還是要等國家分配工作,還不如就來我們這個廠里上班,我們廠這工作不累人,適合女孩子。”
蘭英看過去時,認得那女工叫肖珍。
“肖大姐。”蘭英忍不住跑過去拉住她:“你女兒考上大學了?”
“對啊,考上了,但是我們一家商量好了,不上學,讓她來接我的班,我提前退休好了。”
“肖大姐,你千萬別害了你女兒,上大學,一定要讓她去上大學,上了大學分配的工作比我們這個廠里的工作好數倍。”
“哪能啊,我女兒考的大學也是紡織大學,說真的,我在紡織廠里干了快三十年了,哪里需要上什么大學呀,真的沒必要浪費那個時間。”
“肖大姐,不是你這樣想的,外面的世界在變化,你不知道改革開放……”
“對不起啊,蘭科長,我還有事兒,先走了,回頭再聊。”
肖珍覺得蘭英不是有毛病吧,管她你們銷售科就行了,跑來管她一個生產車間的女工干嘛?
再說了,這是她的家務事兒,與她又有什么關系?
蘭英看著肖珍理都不理自己,無奈傷心委屈一下就涌上了心頭。
想著包里的材料,連忙往廠長辦公室跑。
“進來。”
“黃廠長,胡書記,都在呀,正好,我這兒有一份材料,想請二位領導看看。”
“什么?”
黃廠長和胡書記放下水杯和報紙,接過了蘭英手上的報告。
“喲,還挺沉的啊,蘭科長這是寫了些啥?”
黃廠長隨意的翻了幾頁然后放到了一邊。
“深市服裝市場調查報告?”胡書記念出了聲:“蘭科長這是要改行?”
你一個紡織廠的銷售科長寫深市服裝市場調查報告干嘛?
“不是。”
“那你這……”胡書記舉了舉手中的材料:“你是要發表?讓我們給你蓋章?”
蘭英……好想罵人了怎么辦?
“胡書記,黃廠長,事情是這樣的。”
蘭英知道,如果自己不說清楚,這二位怕是要把她的心血直接丟進廢紙簍了。
當下將她去了深市考察的事兒說了。
“蘭科長,我記得你請的假是探親假,你去深市考察去了?”黃廠長瞪大了眼睛:“你這是私人行為,我們廠里無法為你報銷差旅費,畢竟沒有先斬后奏的先例。”
蘭英磨牙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惦記著那三瓜劣棗。
“胡書記,黃廠長,我不需要廠里報銷一分一厘。”蘭英忍著滿腔的怒火,盡量將語調控制下來:“是這樣的,我接到了我長期合作的兩個廠的通知,元旦后將不再與我們廠里合作……”
“嗨,多大一回事兒,不合作就不合作吧,東方不亮西方亮,除了星星有月亮。”蘭英話還沒說完,黃廠長就接過了話題:“兩個廠而已,和我們合作的廠全省有二三十個,小兒科,不要緊,蘭科長別生氣。”
蘭英……神他娘的小兒科,這就是雪崩的前兆!
“胡書記,黃廠長,請你們給我點時間,請允許我把事情闡述完。”
“好好好,蘭科長,你請講。”
兩人相視一眼,心想女人辦事就是這么心急,看看,兩個廠不合作了,把她急成啥樣了?
女人啊,注定就辦不成大事的,就應該回去相夫教子。
“因為我與這兩個廠長期合作,關系也好,就問清楚了他們不與我們廠合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