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挺得過來就好,這么好一個人,要是沒了,高建成這爺孫倆怕是惱火。”
“就是。”杜紅英也是一聲嘆息:“說送到蓉城華西醫院去治,他兒還不太同意。”
“怕出錢唄。”陳冬梅道:“不要說她改了嫁,沒改嫁生了重病這個兒肯定都不愿意治。這個錢最后還怕是你出。”
“娘,您覺得我該不該出嘛?”
“出嘛出嘛。”陳冬梅道:“錢財這個東西是要看人財運的,娘看你運氣好,花了這個錢一文去萬文來,給外人做好事你都捐錢,更不要說她還是你名義上的婆婆。”
“你要是沒這個錢也就算了,哪個不知道你有,有就出不要和她親兒子計較。”陳冬梅感慨道:“要是張桂蘭,我是一分錢都不想讓你出;是這個老婆婆,我倒沒意見了。人家多好的,每年都回山川村去挖竹筍曬干了給我們送來,東西不值錢,這份情誼難得。”
“對,我也是這樣想的。”杜紅英道:“當年她兒媳婦要彩禮要三轉一響,老婆婆氣得都不想嫁了。現在他兒子不想出錢,她要知道肯定都不想治了。”
“她這一輩子也造孽,先前那個男人走得早,一個寡婦硬是把一兒一女拖大安了家。”
陳冬梅很能理解她的不容易。
“你想噢,當年靠工分吃飯,她一個婦人家能掙多少?一個人干活三個人吃飯,娃娃還正是長個頭的時候,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全指著她一個養家,多難噢。”
“她給我說三年自然災害時,娃娃餓得走路都沒力氣,她白天做工分,晚上就打著火把去撿煤炭,一鋤一鋤的挖煤矸石撿煤,指甲那么大一點的煤渣都不放過,撿到湊夠幾十斤背到縣城去換粗糧票,再把票拿回來到糧油站買粗糧,回來燒了火炒熟,用石磨子磨成面粉粉,燒了開水沖來給娃娃吃。”
“白天要上工分,不敢缺工,全是晚上干。要是去縣城換粗糧,也是半夜三更打著火把背著煤去。”
“天剛亮就挨家挨戶的問,換了粗糧票又趕緊的趕回來上工,往往整宿整宿的都沒合一下眼睛,上工休息的時候她都能睡著。”
想想半夜三更一個女人負重徒步從山川村到三十多里路外的縣城,聽著都覺得累人。
“當娘的人都是這么不怕苦不怕累,為了兒女活命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娘病了,當兒女的首先想的是要花多少錢,沒錢甚至力都不出一下。”
想著連高安福都想留下來照顧奶奶,孫國勝硬是一聲不吭,杜紅英覺得當年邱瓊先的那些粗糧喂了狗。
“她說男人死后不久就有不少的人來給她做媒,談的也是煤炭廠的工人,但是都有一個條件,只娶她,不管娃。”
“她說咋個可能嘛,娃娃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公婆跟著小叔子過日子,男人活著的時候都沒靠得住,更不要說人死了,公婆才不管你半點。就這樣子,她硬著頭皮把兩個娃娃拉拉大。”
“老話說得好:寧死當官的爹,不死討口的娘。一個男人死了婆娘留兩個娃娃,若是做媒的這樣說了,男人十有八九都會丟了娃兒娶新媳婦了。”
“女人當了媽,再大的困難都能扛了,她命苦噢”
“是啊,苦了一輩子,兒大女成人負擔減輕了,看中了高建成這個人才決定再走一步,她說直到嫁給高建成了才算是過了點好日子。”
“她的苦她兒子可記不住半點。”想著孫國勝還不愿意動手術的事杜紅英忍不住罵道:“他甚至還說他娘這病是小事兒,是醫院騙錢的。”
“哎,咋個這樣子噢。”陳冬梅嘆息兩聲:“幸好有你們噢,要不然就真放棄治療了啊?”
“孫國珍罵了他,同意治,我和高老爹才敢接過話題錢我們出,結果他連照顧都沒搭腔。”
“才六十多歲,能治就治。”陳冬梅一聲嘆息:“哎,人啊,真是算不到自己會得什么病,有錢能買到命都是福氣。也只有生了一場重病,才知道身邊的人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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