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都市》第五篇。
有段時間我晚上經常加班,十二點回家時,會在樓梯間看到一個坐地上寫作業的男孩,是樓上那對夫妻的孩子,聽說是個自閉癥患者。我對他很有好感,因為他和我小時候很像。房東晚上不準租客發出聲音,于是我只能用紙和筆跟他交流。
相處久了,男孩會跟我抱怨一些生活上的事。
“我這兩天總是睡不好。”男孩用筆寫道。“我覺得我房間里有人。”
“半夜的時候,老聽到窗外有人喊我的名字。”
“明明關好的柜子,莫名其妙就偷偷開一條縫。”
“而且當我躺在床上時,天花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我好害怕。”
“我需要躲到床底下才會覺得安全。”
“可是床底下好冷啊。”男孩寫到這里,一雙烏溜溜地眼睛看著我,有點詭異和怨恨。
他說:“哥哥,你的房間為什么那么冷呢。”
葉笙:“……”
不得不說,住在這棟長明公館里的人很難精神正常。
你不光要小心上廁所時門外有個陰晴不定的房東,還得小心,晚上熄燈睡覺床底下會不會爬出一個人來。
噓,不要吵醒一個裝睡的人。
晚上的a級異端,白天只是一個普通的自閉兒童,他腿和胳膊瘦得跟竹竿一樣,抱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書包,一個人悶頭往里面走。
葉笙想去和他接觸一下。m.biqikμ.nět
因為這個小男孩是七個怪誕里,唯一一個和故事大王有過交集的人。
寧微塵在他耳邊輕聲說:“我觀察過他,這個小孩很排斥陌生人,但他應該很樂意跟你交流。”
葉笙疑惑地看他一眼,用眼神疑問“為什么?”
寧微塵莞爾:“你現在說不了話,他會很自然把你當同類。”
男孩的名字叫小武。傍晚時分,不光小武回來了,長明公館的大部分租客都回來了。
穿過狹窄的黑巷,還沒走近,就是各種吵架聲。
中年男人出去找工作沒成功,在外當孫子受了一肚子氣,回來后把氣全撒給了妻子,大老遠就聽到他罵女人“賤貨”“婊子”“狗娘養的”。女人在旁邊任打任罵,也不反抗,一直哭,哭得人耳朵抽痛。
二樓的女郎在給自己的脖子涂上頸霜,她的男朋友今天回來的早,問她:“你又惹那個老太婆了?”
女郎笑嘻嘻:“對啊,反正下個月就搬走了,我一定要走之前好好膈應一回這個老不死的。”
青年往下探頭,道:“你說這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守在一樓干什么呢。”
女郎不屑說:“怕我們偷東西唄。”
青年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拽過女人的手臂,力氣大得好像要把她的手掰斷,唾沫星子直接噴在女人臉上:“他媽的,說到這個,我老早就想問你了,老子整天在外賣命,你沒給老子在家偷人吧,你和樓上那軟腳蝦什么關系。”
女郎非常委屈,嬌滴滴說:“沒關系,我和他能有什么關系啊。哎呀,你把人家手都捏痛啦。”
這里隔音效果太差了,往上走,每戶人家的交流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葉笙給寧微塵打字。
你去跟房東交流問問程小七的事,我和這個男孩聊天。
寧微塵問道:“為什么你總是不喜歡和我一起行動。”
葉笙打字。
只剩兩天了,時間不夠。
寧微塵沒什么情緒看著他,淺淺笑了,點頭說:“哦,原來是這樣嗎。”
小武沒有回家,他麻木地抱著自己的書包,無視吵罵聲尖銳刺耳的父母,一個人去了頂樓,長明公館的樓頂是個傾斜的天臺,而且旁邊沒有護欄,非常危險。那堵防止傾斜的東墻,在邊緣高出來一截、也寬了一截,像扇門。筆趣庫
葉笙跟上來時。
小武從書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田字本和鉛筆,坐在樓頂正中央畫畫,時不時看一眼天空。
身后響起腳步聲,小武瞬間精神緊繃,像幼獸般警惕地回頭。
葉笙就沒主動和小孩交流過,也不打算讓自己表現得親和,他神色冷淡,走過去,撿起地上從文具袋中滾出的一支黑筆,順便扯過一張紙,用文字跟他交流。
你在這里干什么?
小武烏溜溜的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發現他和自己一樣不能說話后,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但他還是沒理葉笙,繼續用鉛筆在本質上畫畫,還是兩條弧線一個圓,最簡單的那種眼睛。
葉笙又寫了一行字。
你在畫你房間里的那些眼睛嗎?
小武愣住,他似乎有些疑惑不解。
他拿筆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