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歇。
潮濕的褥子,足以印證昨夜男人比別的時候都要的生猛。
謝凌早已諳熟這些道術,亦不用她教,他有著一切男人該有的獨占欲和雄性氣息,如同頭蟄伏的猛獸,不容輕易挑釁。
阮凝玉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甚至睜不開眼,于是便陷在被衾里睡著了,美背露著,被燭光打落,似塊瑩潤的玉。
雖然謝凌不過是低熱,不算嚴重,但她再也不想在他這種體溫的情況下跟他發生這種事情了……
見她已然熟睡,謝凌憐惜地輕吻她臉頰,細心為她掖好被子。
待書瑤她們準備好了熱水后,他這才抱起熟睡的她,替她擦洗身子。
阮凝玉翌日醒來的時候,難得他還在屋中,平日里他都不在庭蘭居的。
眼見他那張側臉沐浴在窗邊的晨光下,想到昨夜的荒唐,阮凝玉便有些不敢直視他。
謝凌見到她,卻還是和平時一樣。
“醒了便起來用早膳吧。”
待洗漱完后,阮凝玉披了件衣裳,來到廳堂的時候,便見丫鬟們早已擺好了碗筷和飯菜,有蓮子芙蓉粥,螃蟹小餃,栗粉糕……
謝凌沉默寡地陪她用膳。
阮凝玉心中忐忑,經過昨夜,她不知兩人關系是否有所緩和,或依舊如故,她悄悄打量謝凌的神色,卻看不出絲毫端倪。
這導致她喝粥的時候都心不在焉。
阮凝玉照舊讓婢女給她端來碗避子湯。
當湯藥呈上來,身邊的謝凌卻側過身,朝著帳簾的方向挪了挪,默然離去。
她不知緣故,叫住了他。
“謝玄機,你去哪。”
她今日還沒有同他好好說過話。
著一身官袍的謝凌卻頓住了腳步。
“阮凝玉,你喝避子湯的時候,別讓我看見。”
阮凝玉怔住。
他已經側過身,“往后由我喝湯藥,昨夜的事出于我意料,沒有事先做準備,抱歉,往后我不會再讓你喝了。”
若是他提前知道的話,昨夜他便會事先喝藥。
阮凝玉怔住,便見他背影繃得筆直,連垂在身側的手,都悄悄攥緊了。
原來是因這事。
謝凌微側著臉,默然垂下眼簾,他不會那么不自量力地讓阮凝玉現在不喝手中那碗避子湯。
他不會癡心妄想地覺得,阮凝玉會想要她和他的孩子。
她前世與慕容深有沒有過孩子,他更是不敢過問。
他也不想知道。
謝凌始終回避著她前世經歷過的事情,有時候知道得太多,反而會徒增煩惱,他一直都是很聰明的人,故此他不需要了解她的過往。
只需要知道,這一時刻她在他身邊,便足矣。
說完,謝凌便離開了。
而他竟是來真的,之后每一日他都會事先服用避子湯。
他如此堅持,她也不敢過問。
幸好的是,謝凌這兩日過后,高熱便徹底退了,不再復發。
然而謝凌離開庭蘭居之后。
她竟又收到了慕容深的信,慕容深買通了謝府一小婢女。
信上所依然是讓她離開謝凌。
這次的信也被她燒毀了。
但慕容深如前世般一模一樣的固執令她害怕,如今他勢在必得,放眼當前局勢,對謝凌實在不利。
前日軍報傳來,慕容深竟與皇叔信王慕容瀾聯手。那信王素來掌著兵權,驍勇善戰,常年駐守邊境,府中私兵更是不計其數。如今這般局面,于新帝慕容晟更是雪上加霜。
而謝凌一邊要應對謝府內部的余波,一邊要暗中支持新帝,腹背受敵,令阮凝玉很是擔心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去。
更害怕這些接連的事,會牽扯到他舊日的心疾。
無論如何,阮凝玉都希望謝凌能夠勝利平叛,還天下一個太平。
近來阮凝玉發現,謝凌竟命人在暗中策反謝誠居身邊的親信。
至于謝凌究竟想做什么,她并不是很清楚。
有時候謝凌與下屬說話時特意屏退左右,連窗縫都掩得嚴實,這不得不令她擔憂。
明日便是謝易書身為宗子的冊立禮,紅綢從正門一直垂到祠堂前,族中長輩們身著正裝,早早便聚在正廳等候,族人們紛紛前去道賀。
阮凝玉害怕這件事會刺激到謝凌。
他在庭蘭居的時候,阮凝玉便盡量不讓他聽到風聲。
謝凌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便出安慰她:“今日的冊立禮,前幾日前我便已知曉。不必為我掛懷,我一切安好。”
看著他如此平靜地接受失去的一切,不見憤懣,亦無失落,這般云淡風輕反而讓阮凝玉心中更覺刺痛。
但身為謝氏長子,謝凌依然要出席冊立禮。
因為擔心他,阮凝玉便跟著他去了。
只見祠堂案上擺著宗譜和印信。
儀式開始,族長手持宗譜,高聲念誦謝家祖訓,聲音在祠堂里回蕩。
阮凝玉站在廊下,便見謝易書穿著一身簇新的藏藍長袍,而謝凌一身灰色襕衫,便站在不遠處的人群末尾。
曾經的天之驕子,如今人人唾棄。
謝易書跪在蒲團上,聽著祖訓。
而謝誠寧和何洛梅站在不遠處,臉上皆帶著笑意。
等謝易書身為宗子后,謝氏的資源都會向三房傾斜,至于謝誠居,他雖然身為閣臣,卻性情孤僻,對骨肉沒什么情感,更不關心自己的親生兒子,亦不會為謝凌的將來做考慮。
三房見狀,自是樂得袖手旁觀,由著謝誠居這般作踐謝家嫡長孫。
養一條狗在身邊久了都有感情,可謝誠居對著孝順了自己二十年的謝凌,卻連半分溫情都吝于給予。
謝老太太病體沉疴,尚在靜養,再無力為謝凌主持公道。
這一切背后皆有謝誠居默許,他存心要打壓謝凌,好教長子明白,父權不容挑釁。
眼見謝凌孤零零地站在那,阮凝玉站在廊下,看得心臟抽痛。
祠堂內香煙繚繞,當族長捧著宗子印信走向謝易書時,他卻突然撩袍跪下,沉重道:“子文自幼蒙堂兄教導,讀書習禮、為人處世,皆由堂兄引路,才學德性遠不及堂兄萬一。子文資質平庸,實在擔不起宗子之位,還請歸還長房。”
滿堂嘩然,何洛梅更是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