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謝凌動身離京前,蒼山已循著蛛絲馬跡,查到了阮凝玉在花雨街置下的那處宅院。
馬車停在宅院門前,謝凌掀簾下車,抬眼便見一方素雅的院落,門口潔凈,該是常有人打理。
不知抱著什么樣的心態,謝凌過去了。到了那,便見門口有一個老奴在守著,見他們過來說是客人拜訪。
那老奴卻搖了搖頭,佝僂著身子,“實在對不住,我家主子早就不在京城了,這宅子也有些日子沒住人了。主人臨走前特意吩咐過,房子平時不讓人隨意進出,還請幾位移步吧,莫要讓老奴為難。”
謝凌沒說話,目光依舊落在那扇朱漆門上,外側釘著銅制的門釘。
老奴站在一旁,看著這位大人氣度不凡,俊雅的臉卻很是冷肅煞人,那老奴心里畏懼,卻也沒再驅趕。
謝凌不說話,蒼山心領神會,很快他身后便出來了一群官兵,接著便以查案之名,強行撞開了這扇門。
“你們這是做什么!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結果領頭的官兵卻卻猛地沉下臉,拿出了衙門令牌,“這位是戶部右侍郎謝凌謝大人!今日特來此捉拿與案相關的可疑犯人,耽誤了公務,你擔待得起嗎?”
見是堂官,老奴哪里還敢阻攔,早就抖如糠篩。
轉頭的時候,便見那位大人已經踏入了大門。官兵們緊隨其后,手持腰刀。
謝凌緩步踏入,皂靴落在青石板上,便見庭院種了許多桂樹,等到花開時,花瓣便會在石板縫里積上薄薄一層。而池塘荷花尖尖,大半都已盛開,廊下擺著一張舊竹椅。
謝凌站在安靜的院落里,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著什么,他明明知道她不會出現在這里,她現在不知跑到了哪個地方。
官兵原本要帶人搜查各屋,卻被蒼山給制止住。
這里本就是表姑娘的私宅,只能讓他們這些官兵進來院落,而表姑娘的那些屋子又怎能讓他們隨隨便便地進去?
謝凌又緩步往里走,目光掃過院內的每一處。
他去每間屋子的時候,都無人打擾。
安靜的宅院里,只聽見“吱呀”開門的聲音。
謝凌每間屋子都看得很仔細,看得出來,這里的陳設都是經過精心布置的,那些家具一看便是根據主人的眼光置辦的。
謝凌又來到了主人的那間閨房,沒有讓人跟著。
進來之后,便見窗明幾凈,陳設典雅,墻上掛著一幅前朝的古畫,一張雕花木床,床頭放著個繡著蘭花的水青色繡枕。
謝凌又打開了靠墻的衣柜,便見里面掛著幾件素雅的淺色衣裙,漿洗得平整,繡樣和顏色都是阮凝玉往日在謝府常穿的款色。
空氣里還漂浮著一縷極淡的胭脂香。
謝凌能想象到,阮凝玉離開謝家之后,先是在這里居住了幾日,這才啟程離開的。
眼前仿佛出現了她在這里生活過的畫面。
謝凌的指尖輕輕拂過床沿,觸感微涼,最后手撐在了房中一梨花木椅扶手,手指弓著,身子再漸漸地塌陷了下去。
他坐了很久,許是不甘心夾雜著恨意,他又去拉開她屋中的所有抽屜,他四處翻找著,每個角落都不放過,結果只找到一些她遺落在這里的首飾,有她遺落的一對瑪瑙耳墜,青金石金瓔珞,金蝶舞步搖……還有一盒她只用了一點的胭脂,剛拆封沒多久,是玫瑰味的,許是走得太匆忙,便忘記帶了。
她竟連一句音信都沒有給他留下。
就這么走了。
謝凌來之前,還以為她至少會覺得對不起他,給他留一封書信向他道歉,那么他或許還會覺得她還沒有那么的無可救藥,會選擇原諒她,覺得她或許是被逼的。
但凡她還有一點掛念著他,對他有一絲愧疚,他便會鬼迷心竅給她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替她圓。
可現在,現實卻撕碎了他的希望。
她真的走得干干凈凈,干干脆脆,沒有回頭過。
謝凌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明明早就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先前還傻傻地陷了進去。
謝凌轉過身,將那看守這里的老奴給叫到了庭院。
“除了你,這里還有別的仆人嗎?”
老奴懼怕著他身上的官威,唯唯諾諾地道:“回大人……除了老奴,還有一個婆子,每日只管灑掃除塵。”
蒼山又讓他將那個婆子給即刻帶過來。
不過一壺茶的功夫,兩個仆人便皆戰戰兢兢地跪在了謝凌面前,渾身瑟瑟發抖。他們匍匐于地,心中惶惑不堪,不知自家主人阮凝玉究竟惹下了何等滔天大禍,竟招來這般顯赫的官老爺親臨問罪。
謝凌端坐椅中,靜默良久,方沉聲開口:“你二人是何時受雇于此的?她走之前還交代過什么?”
那婆子結巴地道:“年前我們便被主人買下了。”
她伏在地上,嚇得不敢抬頭,“主人家走后,留,留我二人看守這宅子。平日也無甚事,甚是清閑。臨走前,主人還,還賞了我二人一個大紅包……”
因此他們二人看家還算出力。
謝凌端起茶杯,卻沒喝,只輕輕晃了晃杯中的茶葉。
只有離得近的蒼山才看得見,男人指節青白,此時那青瓷茶盞上面已經出現了裂縫。
謝凌卻垂目,看著茶盞里漂浮著的茶葉。
原來那時她便已做好了離開的萬全準備,卻沒對他說過半句,只默默安排好了這些事。
她早就籌謀著要離開了,離開謝家,包括離開他。
謝凌不再詢問。
蒼山心覺不妙,謝凌不說話的時候,便說明他此刻心情壞到了極致。
蒼山眸光一凝,繼續盤問:“你們主人家可還留下什么話?或是有何人來找過她?”
“沒、沒有……主人只吩咐好生看家,旁的什么也沒說。這些日子,也無人來過。”
“她離去之時,身邊帶了何人?行李多少?”
“有兩個丫鬟跟著主人,行李也極簡,只兩個箱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