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綠被人叫著進了這間雅間的時候,看到忽然出現在徽州的大公子,當即嚇得面色發白。
再看到坐在榻上衣裳不整的小姐,屋里還隱約浮著奇怪的味道,春綠頓時腳軟了。
見她進來,謝凌并沒有太大的反應,“給你家小姐沐浴,換身衣裳。”
春綠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根本不敢抬頭,她像只鵪鶉似的,將適才蒼山塞給她的衣裳捧了進來。
很快有人進來,給水桶添水。
給小姐擦背的時候,看著小姐身上的紅印子,春綠看得膽戰心驚,沒想到大公子這樣溫溫和和的人竟會對小姐使這般重的力道。
大公子已經定了親事,還跟表姑娘這樣……真的是造孽啊。
用熱水沐浴完后,阮凝玉終于覺得沒那么酸疼了,然而方才的記憶卻依舊清晰,并不令人愉快。她此刻才真切地意識到,身為世家公子的謝凌,其性情遠非表面那般溫潤,過往不過是他對她好相向罷了。
阮凝玉一直以來對謝凌的看法發生了改變。
春綠給她換了身衣裳后。
阮凝玉才赫然發現,這是一身的宮綢綠裙,就像雨天園林池塘里的一痕碧色,綠得像浮動的玉,宮綢向來專為宮廷御用,想必是謝凌進宮匯報丈量成果領賞得了匹宮綢,又命人為她量身定做了衫裙,這次下江南的時候,便特地將這身綠綢裙給帶上了。
看來謝凌是未雨綢繆,他還沒捉到她的時候,便預謀了這件事!
阮凝玉氣得想撕毀這身裙子。
春綠不敢說話,而是在銅鏡前,給她梳了個簡單點兒的發髻,“小姐,大公子說了,小姐原來那根玉簪太素了,若你不戴這套首飾,就不能出這間屋子一步。”
這樣充斥了他品味的珠寶,就如同沾染了他的氣息,阮凝玉看得生厭,卻又無可奈何。
從蒼山口中得知,謝凌前幾日便發現她是繡云坊的東家了,卻一直沒有動靜。
誰知道他在暗中監視她的時候,心里又在想著些什么!阮凝玉光是想想近來她出行的時候,背后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便一陣惡寒。
最后只好任由春綠往她的發髻戴上發釵。
只是阮凝玉很難接受,自己轉世歸來的事情被謝凌給知道了,以至于她現在不敢面對謝凌,怕他知道她的過去,怕他知道她許許多多的不堪,又害怕他知道她前世如何對謝府狼心狗肺,令謝府險些家破人亡,她前世罪孽深重,這是她不愿讓他知曉的秘密。
春綠見她在屋里不肯出去,不由催促:“小姐,大公子在外面等你很久了,大公子要讓你跟他坐馬車,一起離開。”
萬般不情愿下阮凝玉只好動了身子。
到了酒樓門口,只剩下蒼山一人在那等候著。
見她終于下樓,蒼山迎了上去,“表姑娘。”
“大公子已經先走了。”
阮凝玉愣了一下。
蒼山窺著她的神色,又道:“表姑娘既已被大公子尋到,往后便莫要再使性子了。表姑娘可知曉大公子為了尋您,耗費了多少人力心力?整整三個月,表姑娘可能去的地方,大公子幾乎都翻找了一遍。如今大公子身任南京都督同知,權掌江南,卻仍將尋您視為重中之重。大公子他是真心在意表姑娘的。還望您往后,莫要再與他置氣了。”
蒼山說得很是溫婉,將阮凝玉的“私奔”說成了是鬧脾氣,不過是看在謝凌的面子上。
“表姑娘過去對大公子說的那些話,公子每一句都當真了。”
阮凝玉看著路面,抿唇不語。
這還是謝凌第一次沒有等她。
可想而知,他此刻心里還是有氣的,氣她的不辭而別,氣她的謊話連篇。適才在榻上的溫存并不能減輕他心里的怨恨。
阮凝玉腦中出現了今日突然出現在徽州府的男人。
她前面豬油蒙了心,騙了他,謝凌這樣坐著馬車離開,也是理所當然的。
說她心里沒有波動,當然是假的。
可難不成,她這樣對待了謝凌,還要指望著他跟以前那樣溫柔地待她嗎?怎么可能呢?別做夢了!
阮凝玉就這樣又愁又悵地坐上了回家的轎子。
沒想到的是,待進了宅子,才發現她的仆人此時正聚在庭院里,不知所措地看著屋內。
阮凝玉蹙了眉,“怎么回事?”
進來之后才發現,謝凌在江南的箱籠都被人搬了進來,里頭裝著他的衣裳,還有那些他比命還寶貴的書籍。
謝凌那些丫鬟個個都冷著張臉,也不管她們在說什么,繼續行動著。
不一會兒,謝凌的青衫官袍等衣裳都掛在了她的衣柜里。
她的閨房很快被謝凌的東西給塞滿了,男人強行地進入了她的生活,讓她從此每道視線之內都與他的事物相關。
阮凝玉眉蹙得更深了。
搬完謝凌的東西后,一個年長些的丫鬟上前對她行了個禮,“阮姑娘,奉官府令,此宅已被征用。自今日起,此處將作為謝大人的辦公與居所。”
阮凝玉從沒有想過謝凌竟會這么的霸道無恥。
回來之后她才知道齊青寂被謝凌叫了過去,至于問話什么,她并不清楚,謝凌許是在查檢下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畢竟她騙了他太多次了。
阮凝玉揉了下眉心,今天的事接連讓她措手不及。
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現在的謝凌,更何況是日日與他生活呢?
然而,現在最要緊的是并不是這個。
想起今日在酒樓發生的事,阮凝玉便讓抱玉去給自己準備了一樣東西。
謝凌是酉時回來的。
阮凝玉正用完晚膳,見他一身官袍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立刻便站了起來。
進來之后,便見飯桌上正放著一藥碗,里頭剩些烏黑的湯,謝凌掃視而過。
阮凝玉見到他,便覺得嗓子干巴巴的,“……表哥要用晚膳嗎?我讓廚房給你留了飯。”
謝凌卻轉身離去。
他那張臉在夜色下很冰冷,以及還未褪去的官威,讓人不敢大喘氣。
這讓阮凝玉更加看不懂他了,明明要搬進來和她一起住的是他,可是看起來,男人似乎并不想見到她?
眼見謝凌身影穿行在了走廊。
阮凝玉回過頭,將最后一點避子湯喝了干凈,而后交給了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