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鶴先生的頭頓時就疼了,師門里就出了這么一個禍害,他趕了兩回都能沒趕走,現在這個禍害要回來了?
“我們這師門里,已經出山好幾位了,”放鶴先生很委婉地跟大公子說,別讓謝子和回來了,他們這里能出去為朝廷賣力的,都出去了,不用謝子和來做說客了。
大公子笑得溫文爾雅的,“我謝伯父很想念您。”
放鶴先生:“……”
林莫停,林相公應該不是聽不懂人話的人,這位今天是一定要讓他不痛快,是吧?
大公子往棋盤上再落一子,笑道:“是我險勝了,先生承讓了。”
放鶴先生又:“……”
他竟然下棋也輸了!
“老夫曾有幸見過沈閣老,”放鶴先生跟大公子說:“老夫記得沈閣老似乎不擅棋藝啊。”
換句大白話說,沈閣老是個臭棋簍子。
大公子笑道:“我老師不擅棋,也不擅詩畫,對音律也只是略知一二,他只擅長政事。只是我出身漳州林氏,想學這些,尋名師教導很容易的。”
何止是容易呢?這些林爹就能教兒子。
“很不公平,是嗎?”大公子突然問了放鶴先生一句。
放鶴先生:“林相公此話何意?”
“我老師幼時家貧,能讀書已是傾盡其家族的全力,要他的兄長去沙場搏命立功才行。而我呢?只是因為我出身世家,所以只要我想學,我就能學,”大公子看著放鶴先生道。
放鶴先生須發已白,是個十分清癯的老人家,聽了大公子這兩句話,老爺子深鎖了眉頭。
大公子:“江南富庶,文風也盛,但即使如此,能讀書的人有多少呢?”
放鶴先生現在摸不準大公子的用意,所以他便干脆只聽不說。
大公子:“鏡湖書院是好,但收得學生太少了。”
放鶴先生:“林相公是想讓書院多收學生?”
大公子搖頭,“只多收幾個學生,能改變什么呢?先生,民智是必須要開的。”
大公子這一句話,把久經世事的放鶴先生驚得站了起來,“開民智?林相公,你說你要開民智?”
自古官員外派為官,叫代天子牧民。
牧!
對牛馬羊這些牲畜才叫牧,對民為何也叫牧?因為民眾愚昧,與牲畜無異啊。
民眾又為何愚昧?是生來如此嗎?人生來都是不知世事的,愚昧與否,只在于你是否能讀書,是否有人教導你知這世事。
老百姓命賤,如草芥一般,老百姓不需要有腦子,只要乖乖聽話就行,所以歷朝歷代用得都是愚民之策。
現在年經又握有權勢的閣老跟自己說,他要開民智,這是要動國本啊,這怎么能不讓放鶴先生這樣的大儒,震驚到失態呢?
林莫停,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