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你娘還好吧?”弘郡王妃扶著酸脹的后腰,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錦緞的靠枕在她背后壓出一道褶皺。
窗外的知了聲透過紗窗傳來,雖然擺了冰盆,孕婦仍會覺得有點悶熱。
“怎么說呢?腳都開始腫了。也不知是不是懷雙胎的緣故。”
景春熙捏著繡帕的手指微微發緊,青瓷茶盞里的菊花茶早已涼透。她望著窗外那株開得正盛的紫薇,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怕他們擔心,也不敢對他們說娘親一天里有大半天都在床上躺著,出門得幾個人攙扶,肚子還得吊個寬大的綁帶。她眼圈就紅了,連忙低頭去撫平裙擺上根本不存在的皺褶。
“什么?你娘是雙胎?”老王妃手里的佛珠啪嗒掉在桌上,弘郡王妃更是更圓的眼。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個個神情驚訝,聲音還挺大。老王妃的手緊緊抓住茶幾邊緣,已經活過半百的人,哪里會不知道雙胎的兇險。
“啊!祖母你們不知道?”景春熙完全沒想到,這樣的好事居然沒傳到靖親王府。她張了張嘴,一時語塞,只覺得喉嚨發干。桌上那盤冰鎮葡萄凝著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描金漆盤里。
這一下不知怎么說了!屋角鎏金熏爐里的沉水香靜靜燃燒,裊裊青煙在凝滯的空氣中扭曲變形。
“唉,這孩子。”老王妃抹了抹眼角,不知道是哭還是笑,渾濁的眼淚沾在蒼老的手指上。
她轉頭望向窗外那叢開敗的芍藥,聲音沙啞:“在外這二十幾年還是生了分,連這么大的事都不說。”
又嘆了口氣,腕間的玉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前兩個月,老身就說跟老頭子一起去青山莊看你娘。偏老頭子聽信你爹的,非說你倆好得很,不讓我舟車勞頓。”說著重重拍了下膝蓋,好似很后悔。
“沒事的!”景春熙急忙湊上前,握住祖母略顯枯瘦的手。“軍醫一開始也沒說是雙胎,五月份上才診出的,我二舅母在莊子里蹲著呢,孩子們一個個也不愿回家。爹什么都準備好了,祖母和伯母別擔心。”她聲音輕快了些,眼角卻還泛著紅。
忽然想到剛剛路上胥子澤交代的話,景春熙又寬慰說,“大皇子殿下已經稟報陛下恩準,從明日開始,太醫每天過來給伯母請平安脈,生產時醫正親自過來坐鎮。”她說這話時,內心忐忑地看著她們,生怕她們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弘郡王妃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圓潤的臉龐泛起紅暈。她慢慢挪到老王妃身旁,也跟景春熙坐在了一側。
“其實伯母沒事,就是覺得見到安平郡主才心安。”她摸著肚子笑了笑,眼角擠出幾道細紋,“其實,醫女一直都說,伯母這樣的容易生。”
再看向老王妃時,她神情飛揚。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們今早還摸了一下,說是胎位很正,個頭不大不小,怕是吃下去的都養了胎。”說著忍不住摸了摸桌上那盤還沒動過的核桃糕,但最終沒有放進嘴里。
“如此便好,熙兒到時在莊子里守著你娘,哪都不去。”老王妃揉了揉太陽穴,銀絲般的白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看了一眼郡王妃的肚子,想想生產的日子,無奈到,“回去跟你娘說,祖母現在走不開,等到你伯母平安產子,祖母再去陪她。”
景春熙不好說,“沒準主母去了娘親更緊張”的話,又不忍拒絕,只能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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