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想了一下,才道:“嫁禍胡人的理由我明白了。那么動機呢?契爾斯卷入其中,他的動機何在?”
“你可以繼續臆想,說的很精彩,我想知道你所有的推論和臆想。”
魏長樂笑道:“按照常理,契爾斯當然不是合適的人選。他家資豐厚,而且已經準備返回西夜國,如果再花點銀子買個官職,他在西夜國便會有權有財,這一輩子都會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他在大梁經營藥鋪,確實賺得盆滿缽滿。”
“所以他本來沒有道理在神都搞出任何動靜,甚至參與一件風險極大的計劃。”魏長樂感慨道:“但俗話說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太多人壞就壞在貪婪二字。”
“契爾斯是沙匪出身,骨子里就不會安分。”柳永元微笑道:“只要有足夠吸引他的利益,他骨子里的匪性就絕不會讓他錯失機會。”
魏長樂凝視柳永元,道:“如果我沒有說錯,被巨大的利益誘惑之時,他其實還保持了冷靜。他在猶豫不決,既不想放棄機會,但又擔心如果真的鋌而走險,不但多年的辛苦付諸東流,就連自己的腦袋也會保不住。他確實是沙匪,本性不安分。但做了多年的胡商,在大梁過了多年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悍不畏死。”
柳永元口中輕吐兩句:“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一個人太平的日子過的久了,確實會被生活馴服,喪失野性,開始變得貪生怕死。”
“契爾斯一直在斟酌,其實他已經決定放棄參與計劃。”魏長樂道:“他應該每天晚上都在斟酌,看著自己多年奮斗下來的一切,他實在不想豪賭一場.....!”
柳永元眼中顯出欽佩之色,道:“魏大人,我真想不到,你年紀輕輕,怎能如此洞悉人性?說句不該說的話,任何人成為你的對手,都是他的災難!”
魏長樂笑道:“太署丞過獎了。”
“那么契爾斯既然不敢鋌而走險,為何最終還是參與進去?”
“因為西夜國那邊出現了劇變。”魏長樂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就在契爾斯猶豫不決準備放棄的時候,他從西夜使者泰萊口中得知了西夜國王室隱秘。西夜國主病入膏肓,王妃一黨與西夜國大王子爭奪王位。契爾斯忽然間意識到,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出現在他的面前。正是因為泰萊透露的情報,喚醒了契爾斯骨子里的匪性。”
“狗永遠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柳永元哈哈笑道:“更大的誘惑出現在眼前,契爾斯再也保持不了冷靜,他不想錯過機會。”
角落里的夜侯雖然下筆如飛,但在場兩人的對話,他有時候聽得迷迷糊糊,實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能夠利用西夜國的內亂,借助泰萊的引薦搭上西夜大王子這條線,契爾斯就可以花巨資雇傭一支兵馬,幫助大王子奪取王位。”魏長樂身體微微前傾,盯著柳永元道:“這樣一來,他就是西夜國的不世功臣。當然,他甚至可以直接利用手里的兵馬奪取西夜王位,自己成為一國之主。這樣的誘惑,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拒絕。”
記錄夜侯身體一震,眸中顯出震驚之色。
柳永元抬起手活動了一下,長時間被鐐銬鎖著,身體肯定不舒服,“我也聽說只要有足夠的黃金,在西域諸國確實可以雇傭到兵馬。西域諸國更朝換代不是稀奇事,甚至經常發生。許多人就是利用雇傭軍奪取王位。”
“契爾斯雖然家財豐厚,但要用來雇傭一支兵馬,還是遠遠不夠。”魏長樂道:“所以他要想實現自己的野心,就必須在大梁弄到一筆巨資。”
柳永元笑道:“他雖然是靠胡藥起家,但這兩年生意每況愈下,依靠藥材生意,根本不可能聚斂黃金。”
“為了自己的野心,他就只有一條路可走,參與到金佛案中。”魏長樂嘆道:“如此一來,幕后真兇實施陰謀的最后一環也徹底解決。他找到了最合適的人選成為替罪羊,既是胡人,又是藥材商,而且沙匪出身,實在沒有比契爾斯更適合的人選。幕后真兇為了找尋這位合適的人選,暗中肯定也是花了不少功夫。”
柳永元不無贊嘆道:“魏大人,你的臆想絲絲入扣,甚至讓人覺得你就是幕后真兇。”
魏長樂哈哈笑道:“太署丞,我就當你是在夸獎我。”
“確實是夸獎你。”柳永元雖然笑著,但眼角明顯在抽動,“那你覺得契爾斯將會如何參與計劃?你是覺著,契爾斯參與計劃后,幕后真兇會交給契爾斯一批黃金作為報答?”
“不會。”魏長樂搖搖頭,很肯定道:“那是一筆巨資,無論是誰送到契爾斯手里,都會留下巨大破綻。順著黃金這條線,很容易暴露幕后真兇的身份。而且幕后真兇就算家財豐厚,難道當真能拿出那么大一筆巨資?”
“這就奇怪了,既然真兇拿不出黃金,契爾斯從哪里獲取黃金?”
“瘟疫!”魏長樂道:“一旦瘟疫蔓延,朝廷當然要阻止疫病繼續擴散。這種時候,如果有能夠壓制甚至治療疫病的藥物出現,是不是就價值連城?”
“瘟疫蔓延,就算有這種藥物,朝廷難道會允許藥商漫天要價?”
魏長樂淡淡道:“如果是梁國藥商,朝廷也許會打壓,但如果是胡商,朝廷難道會將他們抓起來?治療瘟疫的藥材如果都在胡商的手中,朝廷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胡商趁火打劫,借宰牟利。我知道契爾斯因為生意不好,囤積了很多的藥材,但瘟疫蔓延后,那些藥材也許比黃金還珍貴。他可以借助這場災難,獲取巨利,從而用來雇傭兵馬。”
“你這樣一說,契爾斯參與金佛案倒真是能解釋明白。”柳永元道:“但契爾斯為何一定相信,瘟疫發生,他的藥材就必然會價比黃金?”
魏長樂抬手摸著下巴,盯著柳永元道:“因為策劃者是精通藥理的大夫。在勸說契爾斯參與計劃的時候,他一定會先讓契爾斯看到實驗效果。契爾斯親眼目睹自己的藥材可以解毒后,便不會再有顧慮。然后策劃者告訴契爾斯,突然出現瘟疫,一定會引起朝廷的追查,在投毒之前,可以先在神都制造異象,讓神都的官員百姓都以為是上天降災。契爾斯自然不知道,金佛升天就是為了暴露他的行蹤,他甚至覺得策劃者所極有道理,于是信以為真。”
“契爾斯在大梁多年,知道大梁百姓對神佛的崇信!”柳永元微微頷首,“所以告訴他金佛升天是為了蠱惑百姓,他當然不會懷疑。”
魏長樂淡淡道:“他只以為策劃者和他一樣,也是為了利用瘟疫牟取黃金白銀,卻不知真兇另有所圖。他甚至不知道,從他答應參與計劃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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