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帝臉上疲乏多于慍怒,顯然已經消弭了方才對芷書動的氣,緋晚不由暗贊芷書的急智應變。
轉身,緋晚對站在遠處的謝惟舟點頭。
“讓謝侯爺見笑了。”
“娘娘重。”
謝惟舟躬身。
轉而對皇帝行禮:“因為微臣,惹出櫻妃娘娘罰俸,微臣罪過。臣年紀尚輕,幼年時娘親找人替微臣算過,說臣二十歲之前不宜定親,三十歲之前不宜成婚,不然會影響子嗣綿延。娘親過世之前,鄭重再三叮囑過此事,雖然微臣對此不盡信,可也不敢不孝違拗過世的生母,讓她泉下不得安寧。都是微臣的過錯,若是早些說出此事,櫻妃娘娘不至于如此……請陛下降罪,治微臣隱瞞之罪!”
說著,他單膝跪下去。
低頭請罰。
皇帝聞,皺了皺眉頭。
半晌,淡聲道:“原來是這樣么?你既要行孝,朕不勉強你。否則,朕還真覺得有一家女兒堪與你相配。”
謝惟舟道:“能得陛下指婚是微臣榮耀,陛下看準的人一定錯不了。只是微臣福薄,不敢耽誤那位閨中淑媛。陛下的朝堂人才輩出,滿京城更是有許多少年英才,微臣不過是一時僥幸,或許是滿心要為陛下效命的心得到上天垂憐,才得了一點微小的功勞罷了。相信那位淑媛一定能配得良人,夫妻美滿,陛下為其擇婿的恩賜定然不會落空。”
一番話說得極其誠懇,又給足了皇帝面子。
再加上芷書方才那么一鬧,皇帝這時候,給謝惟舟賜婚的心徹底淡了。
不管謝惟舟說的亡母遺是真是假,總之他不想接受被賜婚,皇帝就不會強行賜。
不然,本為籠絡牽制謝惟舟,卻變成了讓他不情不愿,影響君臣親密反而不妙。
于是笑著讓謝惟舟起身。
晏后此時心中石頭落地。
笑著打圓場:“惟舟,你既然沒福氣接陛下的恩賜,不如說些好聽的話,跟在場的娘娘們多討些賞賜罷了,也算沒白來。”
謝惟舟順桿爬,“皇后娘娘,微臣不大會說話,不如給陛下和各位耍一套拳,讓大家看個熱鬧。各位若是看得高興,除了答應給微臣軍中添衣服鎧甲的事別忘了,還可以多賞微臣一些金銀。微臣領了賞,也好讓軍中將士們多吃幾頓肉,咱們全軍上下都會感念陛下和各位娘娘的恩賜!”
“呵呵,謝侯爺還說自己不會說話,本宮看他真是說得好聽極了。”德妃笑呵呵的。
順妃道:“是啊,本宮還沒看到謝侯爺打拳,都忍不住想要把下個月的月俸都送給他軍中將士了。”
“那微臣就在此多謝娘娘了。”謝惟舟對順妃抱拳,“稍后娘娘若看得開心,下下個月的月俸也可以賞給臣。”
晏后斥他:“要打拳就快些,別貧嘴了!”
滿殿人跟著笑起來。
謝惟舟飛身上場,一套長拳耍得虎虎生風,身子又極其飄逸。
帝后嬪妃們都看得津津有味。
連殿外站值的宮人們,都盡量通過剛才比射箭之后還沒合攏的門簾敞開之處,偏著脖子往殿里頭瞧。
而院中,卻不光有宮人。
還有未曾離開的芷書。
她被帶出殿外,就在院子里吐了一陣,沒吐出什么,只是干嘔不停,連暖轎都沒法上。
宮人正去給她請太醫,她站在院子里邊嘔邊等,也透過敞開的殿門,看到場中那翻飛矯健的身影。
一時看住了。
卻也只不過是片刻。
一套拳打完,謝惟舟下了場子到御前說話,從芷書的角度就看不到他了。
芷書默了一瞬,終究還是在原地站定,沒有走到能看見他的地方去。
她抬頭看天。
冬月的夜空那樣深邃,星子閃著寒光。那星光冷了眼,但未冷到心。
猶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總有七八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