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霧蒙蒙的。
那霧氣太重了,重到了一種……就好像冬天來了,那漫天大霧的感覺。
羅牧野靜靜地站在大殿中,他頭頂帶著帽冠,他身上穿著厚重的僧袍,他手中握著一串嘎巴拉。
噼啪噼啪的聲響,不停地從嘎巴拉上傳出。
在他下方是盤膝而坐,口中不停誦經的黑羅剎。
黑羅剎的數量很多,不過這里并沒有一百零八個。
還有一些黑羅剎不知所蹤。
羅牧野的身后還有人,數量有九個,裝束和他相同,只是年紀不一。
有人比他更年輕,有人的蒼老程度,比當初那個老辛波更重,更老,仿佛隨時都會油盡燈枯。
他們全部都安靜無,只是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
羅牧野開口,說了幾句話。
都是藏語,其中夾著幾次重復的日貝玉姆。
那幾人微微點頭,臉上的笑意更多,滿意便更多。
隨后,他們一人一人往外離去。
這期間,發生了更為悚人恐怖的一幕。
一道魂,落在大殿外,恰巧在那群人面前!
那魂猙獰無比的咆哮,一樣是藏語,讓人聽不懂。
不過,中間夾雜著一句話,尼亞朗杜松!
尼亞朗杜松,為下地獄!
那九個辛波,只是蔑視那道魂。
那道魂更怒,卻更驚悚,再度逃竄。
以鬼母為首的黑城寺神明隨后追逐而上!
那九人無一例外,全都沖著離開的神明行禮。
再之后,他們朝著遠處走去。
方向,是離開黑城寺。
羅牧野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不對,他手指是在動的,一直在撥弄嘎巴拉。
良久良久,當誦經聲消失,黑羅剎們齊齊站起身來,他們口中喊了一聲辛波。
其實很扭曲,不像是普通話。
藏文在某些地方會有一種音譯感,就譬如在喊人名字的時候。
羅牧野這才開口,話音中又夾雜了一些日貝玉姆。
黑羅剎們紛紛離開了大殿,他們同樣朝著黑城寺外的方向走去。
大殿變得空寂起來。
一時間,那種空寂,讓人有些壓抑。
高大而又冰冷,肅然而又兇惡的神像,仿佛全部都在注視著羅牧野。
這是注視,還是監視?
羅牧野回轉身來,他身后有一張桌子,蓋著一張紅布。
嘩啦一下,他掀開了紅布。
金碟銀碗,還有一些像是用頭蓋骨制成。
這些碗里滿滿當當的裝著一些東西。
有白花花的膏狀物,撕掉了染血的筋膜,一股一股,像是扭曲的白蟲,又像是豬腦。
一截一截清理得十分干凈的小腸,就像是寬面一樣,繞在一只碗里。
心很紅,看上去肉質勁道,肝油潤發亮,更為質地綿密。
心肝脾肺腎,這桌上一應俱全。
羅牧野開始坐下,開始誦經。
他身前有個木魚。
其實不是木魚,是一顆用金子包裹過的骷髏頭。
是他當時拿著的敲門磚。
是阿貢喇嘛真身的頭。
這是阿貢喇嘛唯一的殘尸了。
叮叮當當的聲響,羅牧野另一手持著一根骨棒,敲擊著那顆頭。
羅牧野是閉著眼的。
又過了許久,外邊兒天黑了,羅牧野總算睜眼,站起身來。
供桌上一片狼藉,碟子和碗都亂七八糟地擺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