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玨,你最有本事。”審計公司的組長拍著桌子,劈頭蓋臉罵道,“是你出去傳播謠,說羅桑廠既然要集資分紅,為什么沒有公開財報,也沒有公開收益——是不是你?”
羅玨靜靜地垂眼看著桌角,不發一。
“你這是在做什么?嗯?顯得你多么聰明、多么清醒、多么有本事,對不對?眾人皆醉你獨醒,對不對?”組長氣得鼻翼煽動,怒吼出聲,“你是讀書讀傻了吧!”
羅玨的表情紋絲不動。
“你擺擺正自己的身份,羅玨。”組長說,“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是個臭打工的,是個小白領。你不是什么鳳凰,就你那所謂的高學歷,在我們行業,車載斗量,一文不值。你就一插了根好看羽毛的草雞。入行至今,拉來過哪怕一個大客戶嗎?”
羅玨搖頭,聲音清清涼涼:“沒有。”
“那你把自己當cfo?你去插手大客戶的事務?”組長咆哮起來,猛地把桌面的東西稀里嘩啦地掃到地下,“告訴我,羅玨,你他媽的是cfo嗎?你配嗎?”
羅玨說:“我不是。我不配。”
“他媽的記住你現在的話。”組長說,“羅玨,你一窮二白,你不是鳳凰,你就是一只草雞。你沒有一丁點資源,拉不到任何大客戶,所以你手上做的單子,都是別人施舍給你的。你以為拿了張文憑,就配得上你現在的薪水了?做夢!我明明白邊告訴你,你的kpi不達標,根本配不上這份工資。你吃里扒外,難道不是工資小偷嗎?你沒法創造利潤,就是按月偷公司的錢,你怎么都沒有半點羞恥心的?”
羅玨神色平靜地點頭:“我記住了。”
組長緩和了語氣。
“我這些話,可能不中聽,但你的問題是客觀存在的,早晚要改,我是為你好。”組長語重心長,“你太死板,腦筋一點都不懂得變通。”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站起身,背對著羅玨,“你知道羅桑廠是我們合作十幾年的客戶吧?”
羅玨“嗯”了聲。
“你也是靠羅桑廠養著的。”組長說,“拿錢辦事,天經地義,你說對吧?”
羅玨不語。
“羅玨,我現在非常不認可你的職業素養。”組長語帶威脅,“你再這樣下去,今年的績效考評和360度環評,我,乃至整個事業群,都不會給你高分。現在經濟下行,你自己掂量掂量,一份工作,究竟要不要緊。”
“……要緊的。”羅玨的手指死死攥住椅子的邊角,因為用力,而關節泛青。
組長點點頭。
“評估一個公司的價值,就是評估一個公司的未來。我們常說,做審計,就是公司的審核;做財務,就是做公司的歷史;而做評估,就是做公司的未來。”組長換了個話題,“資產評估有很多種路徑,具體選用哪種路徑,是一個博弈的過程。而如何參與這場博弈呢?這要求從業者具備謀略與遠見,頭腦敏捷而靈活。”
他語氣和煦。
羅玨抬起眼。組長先是羞辱,再恐嚇,如今又開始好相勸,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組長站起身:“你好好想想。”
他轉身離開。
“對了。”他站住腳,突然想起什么,抽了一份文件出來,擺在羅玨面前,“簽一下。”
羅玨還要細看,組長已經不耐煩地拔高聲音:“說你死腦筋,你是真的死腦筋。你究竟在磨蹭什么?”
他把筆硬塞進羅玨手里,拔掉筆帽,瞟了眼時間。
見羅玨不動,他皺眉:“你還想不想干了?想想外面的工作形式,想想你的年終獎!”
羅玨垂眼看著文件上的數字,這是一份證明羅桑廠資金鏈條完全合規的報告。
她的手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