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駿回謝府的時候,因時間太晚,便沒有去蕭氏的院子。待第二日,他從衙門回來的略有些早,便照例去后院給蕭氏請安。結果走到門口的時候,就看見謝清溪的丫鬟匆匆而過。
丹墨原本是來給謝清溪請安的,她心情不好,連吃飯都不愿出門,只待在自己院子之中。所以丹墨特來蕭氏的院子說一聲,省的太太再擔心。
丹墨這會看見謝清駿,請安之后,想了想輕聲說道:“大少爺,奴婢有一事想向你稟告。”
清駿自然知道她是清溪的丫鬟,便立即停住腳步,道:“有什么事嗎?”
丹墨不敢抬頭看他,可是一張臉卻是微微泛著紅,看的身后的觀一陣心酸。她半晌才說道:“是關于小姐的事情,她不讓我同太太說,可奴婢見她心情一直不好,便想著小姐最聽大少爺你的話,所以還請您去勸勸小姐吧。”
“清溪怎么了?”謝清駿一聽眉頭便立即緊鎖。
丹墨這才將昨日從寧侯回來后,謝清溪就坐在床邊哭了很久的事情告訴他,還說今個她心情依舊看起來低沉的很,連吃飯都不愿來太太院子中了。
要知道平時,這可是謝清溪最喜歡的事情,因為只有這個時候三個哥哥才會到蕭氏的院子里請安,她才會有陪她說話的人。
謝清駿原本是要進蕭氏院子的,這么一聽,便立即轉身去了謝清溪的院子。這會謝清溪正在看丫鬟描花樣子,她先前也學了好一會刺繡,只是后來她給三個哥哥繡了書袋,又繡了荷包之后,就覺得自己的刺繡事業完成了,如今極少愿意拿針的。
“大哥哥,怎么來了,”謝清溪歪歪地靠在錦墊上,整個人都顯得消沉,不過在看見謝清駿時,還是驚訝了下。
他們雖是親兄妹,但到底男女有別,所以謝清駿極少來她的閨房。倒是謝清溪動不動就跑去前院,三個哥哥的院子,她是每一個不熟的。
謝清駿略打量了一下她的院子,正廳和捎間中間的門上掛著珠簾,上面的珍珠大小個頭都差不多,一撥弄來,便會發出叮叮叮的珠玉撞擊的聲音。
她平日常在捎間玩,所以這會炕上擺滿了錦墊,里頭塞的棉花都是軟和又軟和的,為了防止墊舊了不舒服,這些靠枕幾乎是每個六個月就重新換一次的。
謝清溪一直是少女心不死,這會榻上還擺著一個大大的粉色豬,這個玩偶的草稿圖是她畫的,讓府里的繡娘做,不過幾次都不得她的心意。最后還是丹墨手巧,照著她的指導,成功地做了出來。
等做完之后,謝清溪又讓丹墨做了好幾個,不過造型都不敢太出格,都是些熊貓和貓咪抱枕。
“來看看我的清溪兒為什么心情不好,”謝清駿摸著她的頭發,輕笑著說道。
謝清溪將旁邊的錦墊抱在懷中,下巴靠在上面,無力地說道:“沒什么,只是不想動,我苦夏。”
謝清駿見她找的這個借口,忍不住笑了一聲:“現在外頭葉子都開始掉了。”
這都到秋天了,您還苦夏?
謝清溪不愿再開口。
謝清駿摸了一下她的頭,突然低低地問:“你是不是也知道他要離開了?”
原本還意興闌珊的謝清溪,在聽到這句話后,立即抬頭看著面前的大哥哥。她露出震驚地表情,待許久之后,才輕聲說道:“大哥哥,你也知道了?”
“他今晚便離開,”謝清駿也不知為何,竟是說出這話。
可謝清溪的神色變得比他想的還快,她原本還平靜的臉,一下子就變了,眼眶之中滿滿蓄著淚水,杏眼上蒙著一層水霧,看起來可憐又讓人心疼。
謝清溪其實真不想這么矯情的,可是一想到她或許會很久都看見陸庭舟,她就覺得心中難受。
之前他在京城,兩人雖不能時常見面,可是謝清溪只要出門,他就能很快地出現在她左右,一想到之后再也不會那個身影出現,她就忍不住地想落淚。
“看來我們清溪兒是真的喜歡他,”謝清駿似是輕嘆,又是認命一般。
不過他說的聲音太小,謝清溪又正在努力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便沒聽到她這句話。
結果謝清駿卻一下抓住她的手臂,說道:“走,哥哥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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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庭舟原本應在明日,以親王儀仗出京。只是他素來謹慎,便定于今日帶領自己的人,先與儀仗隊伍一步離開。
此時他騎著元寶,湯圓趴在他身前,用兩只爪子用力地抓住馬鞍。裴方依舊扮作普通侍衛陪侍在他左右,而齊心則留在后面跟大部隊一起出發,這會跟在他身邊的是齊力。
陸庭舟他們一路縱馬疾行,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略有些晚了。按著大齊朝三十一驛的規矩,他們若是要趕到下一驛站,只怕還要騎一個多時常的馬。
京城十里亭,素來是別離之所,不少才子還專為十里亭賦詩。
在前頭開道的兩個侍衛,遠遠地便看見十里亭旁的官道上站著兩匹馬,還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
待一行人到了十里亭近旁時,陸庭舟就立即叫住眾人。侍衛紛紛朝他看了一眼,結果他勒住韁繩,立即就翻身下馬。
“清駿,你怎么來了,”陸庭舟是真的沒想到謝清駿會來送自己。
結果下一刻,謝清駿就往旁邊站了一步,將方才被自己擋住的人露了出來。
“清溪,”陸庭舟這一刻是真的震驚了。
高興、驚喜,甚至還有一分感激。
“小船哥哥,”謝清溪啞著聲音喊道。
陸庭舟心頭劃過一絲不忍,可是他卻知道自己必須踏上征途,他伸手摸了一下謝清溪的小腦袋,輕聲笑道:“等我回來時,那時候清溪兒就會是個大姑娘了。”
“我現在也是大姑娘,”謝清溪倔強地說道。
陸庭舟突然開心的揚唇笑道:“還要再長大一點,這樣我才能娶你。”
謝清溪怔住了,而旁邊謝清駿的表情顯然是竭力忍讓。
他突然生出了一絲后悔來。
“清駿,謝謝你,”陸庭舟拍了拍謝清駿的肩膀。
他又朝謝清溪深深看了一眼之后,便急速步至自己的坐騎旁邊,利索地翻身上馬。
只是這一次,他再也沒敢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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