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因為當街在馬車掀開簾子的一角,謝清溪這樣的舉動著實是氣壞了蕭氏。一直以來蕭氏對她管教都不算嚴格,就算她規矩偶爾有行差踏錯,也都是以批評為主。
可這次,一回來蕭氏便讓謝清溪跪在地上。
“你說為何突然掀起簾子?”蕭氏怒問道。
京城可不比江南,這里名流勛貴太多,說不定方才在街上,謝清溪的臉就被人瞧了去。就算這次沒有,要是再有下一回,她作為姑娘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先前蕭氏還覺得謝清溪的年紀還小,好生調教便是了。可是如今看來,必須從現在開始嚴格教導起來,要不然這孩子將來真能給她捅破天。
只是蕭氏不知的是,她的擔心在將來的某一天真的實現了。
“娘,女兒知錯了,”謝清溪見蕭氏氣成這般模樣,趕緊認錯。
不過蕭氏已被她之前的大膽行為嚇壞,恨不能立即將她腦子那些不規矩的想法扳直了。哪會因為她輕飄飄的一句認錯,就立即消氣。
蕭氏認真道:“我先前一直覺得你年紀還小,慢慢調教便可。可是如今看來,我若是不懲處你,你定是不知這件事的重要性的。”
“娘,”謝清溪忍不住抬頭沖蕭氏喊了一聲。
說實話,謝清溪雖然已在這里生活了十一年。可大多數時間,她都生活在謝家,生活在蕭氏和謝樹元的羽翼之下,根本不知道外頭世道的艱險。
如今世道對未出閣的姑娘規矩嚴,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是基本的。可是就算是這般,每年都會有姑娘突然‘急病’去世,或者是得了重病送到鄉下去療養。有些姑娘是自己行為不規矩,可有些姑娘就真的是被旁人害了的。
蕭氏是在京城長大的,這些事情當年她的母親都有細細地教她。她自然也是要教導謝清溪的,可是她總覺得清溪還小,還想將她藏在懷中保護,卻不知這竟是在害她。
“你將女則、女戒各抄十遍,待什么時候抄完了,再什么時候同府中其他姐妹一道去上學,”蕭氏狠下心說道。
“娘,”謝清溪這會真的是驚呼了一聲,她真沒想到這事居然這么嚴重。她娘居然真的讓她抄女則女戒,要是讓府里的其他姑娘知道,自己一回來就被罰抄書,她臉面往哪里擱啊。
謝清溪這么想著,就更加淚眼汪汪地看著蕭氏,企圖能逃過這次處罰。
“若是你一直抄不完,便呆在院子中一直不要出來,等你抄完了,娘再問你究竟錯在哪里,”蕭氏冷聲說道。
謝清溪低頭應了聲是,就領著朱砂回了院子。
沒一會秋水就送了筆墨紙硯過來,說是太太吩咐的,怕姑娘這里的筆墨紙硯不夠用。謝清溪簡直是含淚看著朱砂將墨汁研磨好,紙張鋪好。
“小姐,要不你趕緊抄吧,我看太太這回是真生氣了,”因謝清溪是跟蕭氏坐一輛馬車里的,秋水跟在馬車里伺候著,所以朱砂是坐在別的車中,根本不知道謝清溪究竟怎么惹到蕭氏的。
謝清溪斜了她一眼,不過真的開始執筆抄寫起來。她寫的是簪花小字,雖然字小了,可是寫起來卻很麻煩。
蕭氏正坐在榻上,顯得有些疲倦。謝樹元便帶著一陣輕風進來了,蕭氏抬頭看了他一眼,卻沒象從前那樣起身。謝樹元輕笑了一下,便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沒一會,丫鬟端了茶水送上來,謝樹元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我聽說你教訓了溪兒?”謝樹元掃了她一眼,斟酌了會才開口問道。
“老爺這是來質問我的?”也不知怎么的,蕭氏看見謝樹元這樣平靜的臉色,她反而沉不住氣了,有些嘲諷地問道。
謝樹元沒想到蕭氏火氣竟這般大,便輕笑了一聲:“你身為她母親,教她是應該的。我哪會置喙。”
“那老爺問這話是何意,”蕭氏不僅沒有因為謝樹元的話松氣,反而逼問著。
其實她自己也明白,因為謝明嵐,她和謝樹元之間是存了齷蹉。可是謝明嵐這等心術不正的女孩,便是將她生生死死地關在廟中,那都不是冤枉的。難不成就因為這個庶女在地震中受傷了,她就得歉疚一輩子不成?
蕭氏不是這樣的人,她雖然表面八面玲瓏,可是心中也有方正的一面。其實孩子都是父母的鏡子,謝清懋有那等內斂方正的性子并非無緣無故的,其實蕭氏也知,這個二兒子是象及了自己。
只是她會用八面玲瓏來偽裝自己,可是清懋卻不愿,在他的處事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分人物也不分場景。
“我只是說你教清溪教的好罷了,你又何必生這樣大的氣,”謝樹元還是好聲好氣的模樣。
這就跟打在棉花團中一樣,一拳打進去,連個反彈的勁都沒有,蕭氏忍不住氣悶。
好吧,她更惱了。可是她現在連一句話不想跟謝樹元說了。
于是房間里只余下一片寂靜,誰知謝樹元在這樣的寂靜下,不但沒覺得難受,反而頗為自得。
等過了一會,謝樹元再開口的時候,蕭氏反而也不好意思再象方才那般對他那么說話了。
于是厚臉皮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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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溪昨晚熬了一夜,也只抄寫了一半不到了。不過她去給蕭氏請安的時候,看見她母親看自己的臉色也不象昨日那般嚴肅。
“娘,”謝清溪低低地叫了一聲,卻也不敢說別的。
旁邊三個姑娘都先于她過來,這會見謝清溪的模樣正覺得奇怪呢。蕭氏便招手讓她過來,低聲問道:“昨夜可是未睡好?”
謝清溪點頭,但也不敢再說旁的。
倒是蕭氏低低嘆了一口氣,先前見旁人家里的出了敗家子還想著,父母怎么不好生約束。如今自己家這個雖不至敗家子的地步,可是讓她多說一分,她都覺得心疼呢。
“今日是你頭一回去上課,可不能精神不濟,要不然不說先生責罰,就算是娘親也是不能饒過你的,”蕭氏輕輕說道。
咦,謝清溪驚詫,怎么這會又能去上學了,難道不用抄書了?
“不過昨日娘讓你做的事情,卻還是一定要完成,”蕭氏鄭重說道。
“謝謝娘親,”謝清溪立即甜甜地回答,她又小聲道:“我以后再也不惹娘親生氣了。”
以二姑娘為首的三位姑娘在用了早膳之后,便去學堂里上課了。謝家也同樣給姑娘們請了先生,每日上兩個時辰的課,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上午是先生叫琴棋書畫的,而下午則是專門請了繡娘叫針黹。
大姑娘如今到了年紀,又因為定了婚事,便不再跟這些妹妹們一道去學堂了。
“你既是無事,便同我一塊陪你祖母說說話,”蕭氏對大姑娘說道。
大姑娘自是滿口答應。
待去了老太太房中,就看見二房的閔氏已經在了,老太太臉上露著笑容,看著心情倒是不壞。
是以蕭氏坐下之后,便聽老太太說道:“前兩日,杜家老太太去寺廟上香祈福,所以你大妹妹才沒回來。今個你大妹妹送了信回來,說是明日有空,要回來見見你同那些侄女呢。”
“我也是許久未見大姑奶奶了,菡姐兒和菲姐兒可一起回來?”蕭氏也高興地問道。
“說來菲姐兒如今正在議親,也不知大姐可有相看好了,”因著謝大姑奶奶比二老爺謝樹釗年紀要略大,所以閔氏稱她為大姐。
說起兩個外孫女的親事,謝老太太也是微微嘆了一口氣。大姑奶奶生了三個孩子,全都是姑娘。如今大姑娘已經嫁人了,孩子都生了兩個,二姑娘杜菡說定了人家,不過那戶人家別說大姑奶奶瞧不上,就連老太太也是覺得普通罷了。
可是這親事是杜家老太太做主定下來的,世子爺素來是個孝敬的,對于親娘的話那是從來不敢駁斥的。就算大姑奶奶心中有所不愿,可是照舊擋不住這親事定下。
待到了杜菲訂親的時候,大姑奶奶算是打定了心思,這會一定得她自己相看成功了。杜菲是定北伯府世子爺的嫡女,這身份在京城倒是不上不下的,偏大姑奶奶的眼睛一直朝她看著,這會也還定下呢。
“還在相看著呢,菲姐兒的品性樣貌都是頂好的,”謝老太太一提起自家外孫女也是得意的,杜菲的樣貌確實是好,就算是在京城貴女里也是能排得上名次的。
閔氏突然抿嘴笑道:“母親何必擔心,咱們菲姐兒這樣的,誰家要是真討回去做媳婦,那可是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