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姑娘在一處,自然是熱鬧些的,再加上秦家今日的菜肴確實精心烹制的,不少姑娘都交頭接耳的討論。
謝明貞慣與照顧謝清溪,又怕她人小胳膊短不好夾菜,此時更是處處照顧著她。
待姑娘們吃的差不多了,便有人提議,外頭天氣這般好,不如出去轉轉也有消消食。
秦珊作為主子,自然是帶著一幫姑娘出去,這浩浩蕩蕩的一群,此時倒是分出了三三兩兩的小群體。
沈寶珠一直不得空同謝清溪說話,這會見她身邊只有謝明貞,便擠了過來。
她一開口便問:“先頭在花廳里,你為何瞪我?”
“喜歡,”謝清溪說。
“你先頭為何不同我打招呼?”沈寶珠勉強忍住性子,又問道。
“不喜歡,”謝清溪又說。
就連旁邊聽著的謝明貞都險些噎住,她知曉這位沈姑娘的父親乃是沈秀明,而沈秀明同自家爹爹私底下也是有些往來的。畢竟沈寶珠可是去過謝府幾回的。
“六妹妹,好生同沈姑娘說話,”謝明貞輕拉了下謝清溪的袖子。
而謝清溪又瞧了沈寶珠一眼,說實話,她對沈寶珠的感情還真是奇怪。就像是有一個人,她和你一同被抓了,又一同被人救了,雖然她在中途害過你。可是那種情況下,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誰都不知道,謝清溪之所以愿意同沈寶珠來往,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她只覺得只有看見沈寶珠,她才不會忘記那天,不會忘記那個人。
一別經年,自此再無消息。
或許他已經大婚了,或許待她回了京城,他已經賢妻佳兒在懷。
謝清溪人小走的又慢,便被前面的姑娘落在了后頭。而沈寶珠和謝明貞為著陪她,倒也一同與她慢慢走。
前面那些姑娘瞧著花園這派花團錦簇,各個歡聲笑語,好不天真。
而此時沈寶珠突然指著那邊說:“那個是不是先前帶你回來的溫姑娘?”
謝清溪看著沈寶珠指著的地方,就見溫錦旁邊跟著個小丫鬟,而身前卻站在一個婆子。因著這沿湖都有茂密的灌木,因此前頭的姑娘都未看見她三人。倒是沈寶珠眼尖,這會瞧見了。
就在她們三人都看過去時,就見溫錦身子晃了晃,竟是一頭栽到了旁邊的河里。偏偏從她們這角度看過去,竟象是那婆子將她推下去似得。
沈寶珠性子也急躁,這會提著裙子便急急地要過去,邊走還邊說道:“膽子倒是肥了,竟是敢將主子推下水,我倒要看看這是誰家的刁奴。”
而溫錦旁邊的小丫鬟,此時已經著急地大喊過來。
這邊的姑娘自然注意到了動靜,都急急地回頭要往那邊趕。而謝清溪則是左右四顧,她一把拉住沈寶珠。沈寶珠著急地看她說:“你拉著我干什么?讓我去教訓那個狗奴才?”
“這可是在布政使家里頭,打狗還看主人呢,”謝清溪一邊抓著沈寶珠,一邊朝四處張望,還真被她看見一個寶藍的身影才往這邊來,顯然也是聽到了這里的動靜。
她指著那身影便對沈寶珠說:“若是這人要過來,便將他打回去。”
“我怎么打啊?”沈寶珠有些莫名其妙。
謝清溪便從地上隨意撿了兩顆石子,說道:“就用這個打,他要是過去,你就用這個丟他。”
沈寶珠大概是被謝清溪奴役慣了,嘴上雖念念叨叨地救人,不過卻當真乖乖站在那路口處等著。
謝清溪此時急急跑了過去,這么多女孩在場,可誰都不敢過去救人。此時溫錦還在水里頭撲騰呢,只是人漸漸往下頭沉了。
她見眾人光顧著驚呼,卻一點有用地事情都不做,立即沖著她的丫鬟吼道:“傻站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叫些婆子過來救人。”
就在她想蹲下來,試著伸手夠溫錦的時候,卻是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拖著往后退了好幾步。她一回頭發現竟是謝明貞,她低聲說:“大姐姐,救人要緊啊。”
“那丫鬟不是已經去叫婆子了,”謝明貞面無表情地說道。
“哎喲,她要沉下去了,這可怎么辦啊?”旁邊一個姑娘害怕地說道。
另一個姑娘挽著她的手,有點不敢看,說道:“怎么還沒人來啊,可真是的。”
“我好害怕啊,江姐姐。”
這些閨閣小姐嬌滴滴地聲音在周圍想起,可湖里那個人卻是越掙扎越無力。謝清溪猛地要掙脫謝明貞的手臂,可謝明貞卻早有預防,她死死掐住謝清溪的手腕。兩人年歲相差太大,謝清溪又不好太過掙扎,畢竟這也關系著謝明貞的名聲。
而此時站在岸邊的秦珊也害怕地很,她又是跺腳又是四處張望等著婆子過來,可是她卻一次都沒有試著蹲下來去伸手夠。即便溫錦就離湖邊不遠的地方。
此時沈寶珠還站在那里,而那穿著寶藍錦袍的人卻已經走到了跟前。那人看著十八九歲的模樣,樣貌勉強算上精致,只是面色略有些蒼白。
“你回去,”沈寶珠在家就是霸王的性子,此時就差沒掐著腰了。
這男子朝著那邊望了一眼,見這么多小姐在,臉上神色一閃,便是恭敬說道:“小生無意打擾,只是那頭似乎出了事情,還請姑娘行個方便,讓我過去。”
沈寶珠哼了一聲,手上的石子沒客氣地就朝著他臉上扔了過去。那男子面色一怒,可是又見她穿著精致頭上帶著的首飾又名貴,卻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他待要說話時,就見沈寶珠又是一個石子沖著他面上就丟了過去。
“還不走,我打死你這個登徒浪子,”沈寶珠略念了幾年的書,因著先前被謝清溪嘲笑過不學無術,如今說話倒也學會用成語罵人了。
這邊秦家的婆子終于趕過來,將溫錦從河里救了上來。只是她顯然嗆了不少的水,此時面色蒼白地躺在地上,連氣息都弱不可聞。
“大姐姐,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謝清溪不敢大聲說話,只敢壓低聲音說道。
謝明貞松開了她的手腕,只是小女孩細嫩白皙的腕子上,竟是青了一圈。
謝清溪在大學的時候學過急救,自然會處理這種溺水急救,于是她對旁邊一個婆子說道:“你過來,多按著幾下她的腹部。”
那婆子不敢耽擱,立即聽從她的話跪在旁邊,使勁按溫錦的小腹。而謝清溪又是給她渡氣又是拍她的臉頰,過了一會才將人救活。
這會一直站在旁邊的少女們,莫不喜極相泣。只聽一人高興地說:“活了,活了,佛祖保佑,溫妹妹可算是沒事。”
秦珊這會總算醒過神,惱火地斥責跟在溫錦身邊的小丫鬟說:“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竟是讓表姑娘到這等危險的地方過來。如今她落了水,到時候稟了祖母,定沒你好果子吃。”
此時沈寶珠也過來了,而跟著她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干貴夫人。原來是有丫鬟到戲臺那邊稟告,說有小姐落水。因著丫鬟又沒說清是哪位小姐落水,今日帶了家中姑娘的夫人,都紛紛坐不住,跟著秦老夫人就過來。
秦老夫人一見竟是溫錦掉落水中,嚇得連手中的拐杖都險些掉落。還是旁邊的秦夫人扶住她,這才沒至于摔倒。
沈寶珠是跟著秦老夫人一起過來的,所以旁人讓開道的時候,她也跟著到了最里頭。她一聽秦珊這話,便立即出諷刺:“關這小丫鬟什么事情,這位溫小姐可是被人推下去……”
“外祖母,都是我不好,在這石頭邊上看水,不慎滑了腳,落到水里頭去了,”此時溫錦臉色蒼白,在丫鬟的攙扶下勉強起了身,只是身上的衣物卻是濕透了,好在這周圍都是女孩兒,倒也不妨事。
秦老夫人見她全身濕透,連連指著旁邊的丫鬟說:“還不趕緊找件披風替姑娘披上,再服侍姑娘到百花洲換身衣裳,叫廚房里頭熬些參湯過來。”
“什么嘛,她明明就是……”沈寶珠還要說話,卻一眼看見正在人群中瞪著自己的嫡母,她趕緊住嘴。
此時秦老夫人看著謝清溪,又見剛剛是她一直跪在溫錦的身邊,便溫和說道:“謝姑娘,老身在此謝過你救了溫錦的性命。”
“老夫人客氣了,救溫姐姐的是貴府的仆婦還有沈姐姐,我不過是略盡些薄力罷了,”謝清溪說道。
只是她這話說完,秦老太太和秦夫人的臉上不由都出現幾分難看之色。她們方才一過來,就看見沈家的小姑娘站在那里,拿著石頭丟一個穿著寶藍錦袍的男子。原先在場的這些夫人,還覺得果真是商賈人家的女兒,上不得臺面。
如今聽謝清溪這么一說,竟是明白過來,原來這位沈姑娘是保住了溫姑娘的名聲和清白。
原本這宴會就要結束了,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各位夫人也知不好再逗留,便帶著自家的姑娘紛紛離開。
而蕭氏也帶著四個姑娘同秦老太太告辭,這會老太太還又特地感激了謝清溪,還說讓溫錦日后好生謝謝她。
到了門口,蕭氏卻讓叫著謝明貞一起上了頭一輛。
待三人在車上坐下后,蕭氏只淡淡看了一眼謝清溪的手腕,卻沒有說話。等馬車啟程后,蕭氏掃了兩人一眼,才淡淡問道:“怎么回事?”
謝清溪只覺得此時心臟還七跳八跳個不停,先前是她讓沈寶珠將那男子攔住的,若是溫錦因此落水身亡,那她就是間接的殺人兇手。所以溫錦被救上來的時候,她的手都是輕顫的,連給她渡氣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臟要跳出來了。
謝明貞見她沒說話,思慮了再三卻還是將事實說了出來,就連她看見溫錦被一個仆婦推下水的事情都沒隱瞞。至于謝清溪要去救溫錦,卻被她攔住,這事她便是想瞞也瞞不住。
畢竟謝清溪手腕上都被她勒出了青淤了。
蕭氏聽完后,半晌才說:“貞姐兒,我到底是沒白疼你一場。”
謝明貞低著頭,只覺得眼眶一片潮濕,竟是要落下淚來。
倒是謝清溪霍地抬頭盯著蕭氏,半晌才抖著嘴唇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她不能視人命為無物。
而一直回了府里,蕭氏都沒同謝清溪說一句話。
待眾人回了府中后,蕭氏讓其他三位姑娘都回了各自的院子。謝明貞看了一直低著頭的謝清溪,心底暗嘆了一聲,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而蕭氏依舊帶著謝清溪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待進了內室后,她霍地轉身看著她,:“我往日只覺得你年紀還小,不愿約束你。”
“你現在就給我跪在這里,待你想清楚了,什么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再起身同我說。”
誰知,謝清溪竟是一不發,直直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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