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聲音,那聲音就好像鐵棍敲在了石板上,沉悶又帶有一點輕脆,緊接著那聲音一聲接一聲響得緊密,像急奔的戰馬帶著殺氣洶洶而來……
聞仲已從椅子上站起,只一剎那間,他眼里困意無全。
而一直低頭站著的狄禹祥在這時抬起了頭,聞仲朝他望去,看他臉色溫和,眉眼平靜,贊許地點了下頭。
此時聲音近得就在門口了,聞仲急急朝門邊走去,路過狄禹祥的時候,低聲朝他道,“記著,萬事忍為上。”
狄禹祥朝他感激地望去,等不到他有開口說話的時間,他緊跟在了急走的聞仲身后,走向了大門。
“這位……”一見到門口的人,聞仲拱手揚袖,朝那頭上,脖上,連半邊臉都纏有白色紗布,完全看不出原貌的人問道,“這位大人,請問如何稱呼?”
那露出半邊臉的人一角的嘴角翹了起來,帶起了他臉頰上兩道猙獰的疤痕,在這陰森的廳堂里,尤如鬼魅,“翰林院聞大人?”
“正是老朽。”聞仲拱手躬了身。
聞仲恭敬過了頭,他卻是視而不見,往他身后一步那舉手躬身低頭不語的人望去,挑高了那露出的半邊眉頭,“這位是?”
“在下淮安州古安縣狄氏子弟,見過大人。”狄禹祥沉著聲說道。
“哦?”蕭知遠古怪地揚高調子“哦”了一聲,然后往那還躬著身的聞仲淡淡地道,“聞大人多禮了,之前有勞你了。”
“不敢。”聞仲知道這位密使回來,因皇上極欣賞他,可能要他進考課院在這兩年審查京官的考核與升遷,自御史如大人得知這位煞星要進考課院后,已召他商量對策數日。
他與如家一家是世家,如公還是他老師,他聞家素來與如家一致共榮辱,他因狄禹祥一家之故能與他打個照面,也是不敢掉以輕心。
“嗯,去坐著喝茶罷。”蕭知遠頭朝椅子那揚了揚,率先走了過去,聞仲忙跟在了其身后,狄禹祥默然地緊跟其后,不管心中有多少驚濤駭浪,現下他臉至少還是跟先前一樣淡然。
蕭知遠扭著屁股避過背后的傷,扭捏地坐了下去,揚手把鐵拐往旁邊一扔,這時緊跟著他的三人當中的大撿飛快地接過,抱著兩根鐵拐與另人站在了他身后。
“大撿,好好拿著。”
“是。”大撿朗聲道,聲音鏗鏘有力,只一朗聲就把堂內的陰森掃清了大半。
蕭知遠說著時,眼睛是瞄著狄禹祥的,見狄禹祥聽他叫大撿的時候臉一動也不動,他滿意地點了下頭。
看來,妹妹跟這人感情是不如何的,他連大撿為什么是大撿都不知道。
這樣一想,蕭知遠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那兇相頓時變得有幾份和善了,轉頭就請了聞仲落座,還許了好處,“聞大人,坐,坐,其實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是誰了罷?沒錯,我姓蕭,陛下賜了我個四品官,還是個從四品的,官還沒你這三品翰林大學士大,你以后見著我也別行禮了,壞規矩得很,你幫我打聽的忙蕭某也記著了,我這里跟你個準話,我這有個抄抄寫寫過過文書的活,回頭上頭要是給我個準話了,你就來考課院上任?你看如何?”
聞仲聽得眼睛都瞪大了,他已得過話聽說這位樞密院密使是個不按常理行事的,可真沒有想到,僅幾句話,他一透露出了他確實要掌考課院,二就要給他考課院審制官當……
“下官遵令,下官知道了。”聞仲一怔后迅速回道。
“就先這么著罷,我剛回來,有些事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這里給了你話了,你回頭也找你那邊的大人使使力,把事情辦得萬無一失最好。”蕭知遠一揮手,“有勞你了,回去歇著罷。”
“是,多謝大人。”聞仲很識相,知道他是要他妹夫說話了,馬上拱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他出得門去,沒有回府,而是跟了那接他的人,悄悄上了一臺轎子,去了那商議之地。
他一走,蕭知遠微偏了偏頭,這一下,他身后的三人也緊跟著聞仲走了出去,空蕩蕩的大廳里,就只剩下他跟狄禹祥了。
“姓狄,叫狄禹祥是罷?”
“是。”站著的狄禹祥抬起了眼,微微一笑。
他五官硬朗,但因眉眼溫和,態度從容有禮,整個人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尤其他笑起來時,更是讓人覺得他溫暖迷人。
只是,看在此時他面前的蕭知遠的眼里,卻覺他一舉一動之間假得很,假得厲害,看他笑得越溫和,就越覺得刺了他的眼。
“字什么?”他冷哼了一聲。
“字永叔。”
蕭知遠又哼了一聲,嘴角不屑地翹起,“知道我是誰罷?”
“知道,”狄禹祥沒有裝傻,說罷想了一下,又道,“玉珠也是知道了。”
“什么?”蕭知遠冷不丁地被刺激到大吼了一聲,隨即他又慘叫了一聲,因他在大吼的時候扭到了身上的傷,疼得差點沒背過去氣去。
“將軍……”隨著他一道叫,外面傳進來了三個人,手中皆抽出了帶著寒光的刀,齊齊往狄禹祥砍來。
“滾,滾,滾……”蕭知遠緩過氣來,朝那一顆頭三把刀把著的人身后怒道,“沒老子的話,誰都不許進來,誰進來老子砍了誰!”
三人面面相覷,知道這趟進來得不巧,訓練有素地收起刀,躬身一聲不吭地退了下去。
“她怎么知道的?”還沒等人全退下去,蕭知遠就朝狄禹祥吼。
看著大舅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哪處都坐不穩的樣子,還不忘朝他怒,狄禹祥一時之間也是覺得他這大舅子跟他原本以為的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