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火,來自代表團內部悄然滋生的不滿和猜疑。
趙振國是隨團人員,雖然他幾乎所有的“商業活動”都安排在代表團規定的休息時間或自由活動時間進行,但這種頻繁的、在他人看來目的不明的外出,很快引起了同房間同志乃至其他代表團成員的注意。
在七十年代末的出國代表團里,紀律性是擺在首位的。
大多數成員在自由活動時間,要么在房間整理資料、學習文件,要么三五成群在酒店附近謹慎地散步、交流心得。
像趙振國這樣,一有空就“溜得不見人影”,直到深夜才回來的,絕對是異類。
于是,一些風風語開始流傳:
“這個趙振國,天天往外跑,是不是去見識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了?每次出去都打扮得人模狗樣,回來身上還偶爾帶著酒氣!”
“聽說他以前就路子野,你看他那樣,哪像是來學習的?”
“鬼鬼祟祟的,別是出去干什么違反紀律的事吧?我聽說啊,新宿、銀座那邊,有些地方……嘿嘿,可是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啊!他別是經不起考驗,去那種風月場所‘考察學習’了吧?”
“得向團長反映一下,影響太壞了!萬一出點事,可是給我們整個代表團抹黑!”
這些竊竊私語,如同病毒般在代表團下榻的酒店走廊、餐廳角落蔓延。
盡管毫無實據,但“出入風月場所”這個標簽一旦貼上,其殺傷力便瞬間超越了簡單的“紀律渙散”。
直接指向了個人品德和生活作風,甚至可能被上升到“玷污國家形象”、“經不起資產階級糖衣炮彈考驗”的政治高度。
這些越來越出格的議論,自然逃不過代表團內部負責思想動態和紀律監督的同志的耳朵。
他們感到事態有些失控,認為無論真相如何,趙振國的行為已經造成了不良影響,必須加以約束。
于是,一份措辭嚴謹但指向明確的內部報告被整理出來,核心內容便是:
“趙振國同志在日期間組織紀律渙散,頻繁無正當理由外出,行為表現引人疑竇,在團內已造成不良影響。為嚴肅紀律、維護代表團整體形象,建議對其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并嚴格限制其非公務外出。”
這份報告,被鄭重地遞交到了代表團團長面前。
當老人從秘書手中接過這份報告,戴上老花鏡,仔細閱讀上面的內容時,他那飽經風霜、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臉上,也難得地掠過了一絲細微的訝異和沉吟。
他放下報告,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面輕輕敲擊著。
他確實默許甚至期待趙振國能在規則之內,為國家的現代化“趟出點新路子”,也清楚這小子絕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主兒。
但他確實沒想到,趙振國這種在他看來帶有明確目的性的“活躍”,在代表團內部相當一部分同志眼中,竟然會被解讀成如此不堪的“鬼混”和“紀律渙散”,甚至引發了關于“風月場所”的惡劣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