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聽說晚上有客戶要來,早早地等在門口,說實話,要不是吃不準對方的意圖,他都想跪著迎接了。
見到高向陽三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佐藤幾乎是踉蹌著迎出來,不斷鞠躬:
“歡迎,非常感謝各位能來!我是佐藤,請多指教!”他將三人引向二樓那間更加狹窄、堆滿雜物和舊圖紙的辦公室。
寒暄過后,高向陽用流利但略帶關西口音的日語切入正題:
“佐藤社長,我們對你們的廠子有些興趣。請開價吧。”
佐藤雙手緊張地搓著膝蓋,他根本不懂這項由他哥哥傾盡心血、卻無人看好的廠子和那些銀行都嗤之以鼻的技術到底值多少錢,只知道它像黑洞一樣吞噬了公司所有的資金和哥哥的生命。
他咬了咬牙,報出一個自己都覺得有點心虛的數字:
“這個……廠子、地皮還有所有相關技術資料……五百萬日元,您看可以嗎?”
高向陽沒有立刻回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極其輕微、幾乎不可察覺地瞥了坐在旁邊,正低頭假裝整理褲腳的趙振國一眼。
趙振國心里正在飛快計算:“五百萬日元,不到兩萬美元……便宜!”
但他本能地還想再壓一壓,正思忖著如何暗示高向陽。
就是這短暫的沉默,徹底擊潰了佐藤的心理防線。
他見對方不吭聲,又看到那位“課長”周振邦面色沉郁,另一位“商人”趙振國似乎意興闌珊,巨大的恐慌淹沒了他。
他想起哥哥臨終前抓著他的手,讓他一定要保住這項“未來”的技術,可現實是,再沒有人接手,連公司帶技術都要被銀行清算,一文不值地消失。
“非、非常抱歉!”佐藤猛地站起來,舉了個躬,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是我冒昧了!這個價格……如果……如果一百五十萬日元!只要一百五十萬!廠子、地皮還有所有專利文件、我哥哥留下的實驗筆記、還有那幾臺原型機,全都包括在內!”
他幾乎是嘶吼著報出了這個在原價基礎上打了三折,近乎白送的價格。
他本人不從事這行,但也從銀行和同行那里清楚地知道,哥哥嘔心瀝血研究的這項技術在大眾眼中毫無價值,他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甩掉這個包袱,拿到一點現金應付迫在眉睫的危機。
高向陽都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會如此主動地、斷崖式地降價。
他迅速調整表情,用確認的語氣問道:
“一百五十萬日元?買斷所有權益?包括你提到的筆記和原型機?”
“是的!全部!”佐藤生怕他們反悔,幾乎是從抽屜里胡亂抓出幾張信紙和復寫紙,“我……我現在就可以寫合同!我們可以先簽字!拜托了!”他聲音里的懇求意味已經多于交易。
高向陽再次看向趙振國,這次趙振國不再猶豫,借著抬手摸下巴的動作,極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于是在這間彌漫著絕望和陳舊紙張氣味的辦公室里,一場一方視為甩掉包袱、另一方視為撿到巨寶的交易,以低到令人咋舌的一百五十萬日元迅速達成。
高向陽作為代理人代表那家神秘的“香港公司”,與心急如焚、只求速決的佐藤,在那份字跡潦草的日文轉讓協議上,簽下了名字。
看著佐藤如釋重負、幾乎虛脫的樣子,高向陽小心地折好那份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協議,塞進內兜。
佐藤和他哥哥,以及所有嘲笑這筆交易的人,暫時不會明白趙振國究竟買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