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扈三娘?孩子的路你也要攔?”
“壇主的妻女可以下去,我派人親自護送。”文臻平平靜靜地道,“但是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許先下。”
這話一出,鼓噪頓起。
“扈三娘,你是要絕了大家的路嗎!”
“憑什么不許我們下去!”
“這么多人,馬上大軍就要到了這里,你是要獨霸密道,把我們都葬送在這里嗎!”
文臻盯著人群,大部分人其實還是沒說話,吵鬧的還是那一小撮人,依舊隱在人群里不露面。
但是大部分人看著山下漸漸逼近的火把,面前被攔住的密道,聽著這些挑唆的話語,臉色一半慚愧,一半焦灼。
厲笑臉色比他們還不好看,大家小姐,翻來覆去只會罵一句:“不要臉!”
文臻倒一切如常,還笑瞇瞇聽著,等眾人罵過一波,才悠悠道:“密道是我發現的,我說了算。”
“密道是共濟盟的人修筑的,自然我們說了算!”
“那你來,來,從我面前下去。”文臻對那方向招手。
沒人走出來。
底下忽然易人離哎喲一聲,聲音很大,似乎遇見了什么意外。
鼓噪戛然而止。
厲笑緊張地撲到密道口,向下看卻黑黝黝什么都看不見。
厲笑喊了幾聲,易人離卻沒回答。
四面猛地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后,先前那準備下去的男子向后退去,道:“既然不許我們下,那壇主,我們便走罷。”
木易嘆息一聲,搖搖頭,扶著妻女便要轉身,有一些人從人群中走出來,要跟在他后面。
文臻忽然道:“慢著。”
她走向人群里一個低眉縮眼的男子,神情自然,看似只是想問句話,那人也坦然看她。
文臻忽然一笑,劈手抓向他肩頭。
那人立即后退,退得極快,大喊:“扈三娘搶奪密道殺人了!”
文臻哪里在乎他喊什么,手中寒光一閃,已經射向他肩頭,這人身形卻極其靈活,一扭身換了個方向,往密道那里沖去,與此同時,文臻只覺得腳下有風,她騰身躍起,幾道黑光從腳下呼嘯掠過,不知道撞在什么東西上蓬地炸開,騰開一片黃霧,頓時遮蔽了人們的視野。
黃霧漫起時,刀劍連響,亂箭飛射,不知道有多少人向文臻的方向出手!
有人奔過來試圖援救,有人茫然不知所措,有人皺眉原地旁觀,有人悄悄站到了密道口。
鳳翩翩大呼:“住手!”又喝叫自己的屬下,“快去救人!”
卻有刀風急響,竟然是對她當頭砍下,她急忙避開,只覺得心中混亂。
想不明白平常團結友愛的大家伙兒,怎么變成這樣了。
想不明白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危難面前,那些平素忠勇的、憨厚的、直率的、熱誠的漢子們,怎么忽然就現出了一張張愚昧的,狹隘的,自私的,齷齪的嘴臉。
文臻并不奇怪。
危難本就最為考驗人性,更何況共濟盟出身草莽,良莠不齊,且成分雜亂。
大部分的好人在無所適從的情形下,遇上一小部分的心思不純的人的挑唆,也會走向與心意相反的方向。
她無意做救世主,更無意在這種時刻浪費寶貴時間去救贖誰。
哪怕看見木易嘆息著,最終還是離開戰團,帶著妻女下山,她也沒再試圖阻攔。
她趁著混亂,躲過攻擊,招呼了自己的人,往密道口沖去。
這里只有她和易人離知道密道開關的方法,等她們下了密道,直接關上門,讓他們繼續去和剿匪大軍撕逼吧。
文臻撲到那個不大的密道口,卻發現那里已經密密麻麻都是人,甚至將口子都堵住了。
有些人是要試圖下密道,有人是要拿別人來試密道的危險性,但還有一兩個人,文臻瞧著動作不大對。
那好像是……在嘗試關上密道!
軍隊在上山,溪水倒灌需要時間,密道一旦被關上,就再沒有機會再次打開了!
文臻撲了過去。還沒撲到,就看見其中一人,手指已經夠上了崖面下面的機關處。
那人一邊抵著那機關一邊大叫:“三娘,在哪關?在哪關?”
隔著黃霧文臻清晰地看見他唇角那一抹詭詐的笑容。
文臻怔了怔,一時氣得時時掛在唇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感覺自己快要成了河豚,受了刺激的那種。
這句話何其險惡!
不僅要絕她的路,還要栽贓,還要把這崖上所有的人,一瞬間都變成她的敵人!
已經有人聽見這句話,開始怒罵,開始對厲笑和她的護衛展開攻擊。煙霧漸漸散去,她身邊的人看見她,也憤怒地向她劈下武器。
文臻不得不閃躲開一柄大刀和一根槍,以至于明明看著那詭詐的笑容要氣炸,也無法及時阻止。
“來不及了!”這個念頭剛剛閃過文臻腦海,她眼前就忽然爆開血色的花!
仿佛密道下的風忽然怒吼,巨大的力量從地底沖出,無聲無息卻又兇猛無比,瞬間將密道口的所有人掀了個底朝天!
人們向四面八方跌開,四面飛濺開長長的血絲。
那個想關門又嫁禍的家伙最倒霉,手永遠地留在密道口,人還在半空慘嚎,另一邊的手臂也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然后腿在半空中詭異地一折,另一條腿又一折。
不過一圈半的空中轉體,他便成了一個殘破的鬼娃娃,直挺挺地落了下來。
他沒能落在地上,一只手忽然從密道中探出,輕巧一抓,便抓住了他。
文臻盯著那只手。
清瘦修長,指甲如玉,骨節分明,非常漂亮的一只手。
只是那只她很熟悉的漂玉雕一般的手上,食指上卻裹著一截布條,布條沾染了泥土臟兮兮的,布條底下還隱隱透出血跡。
這就讓她很陌生了。
以至于她明明很肯定那只手的主人,一時也不敢呼喚。
蹭蹭蹭,幾條人影躥了出來,卻是易人離和中文英語,以及他們各自的屬下。
易人離懷里還有一個人,卻是耿光。
文臻舒出一口長氣。
易人離一出來,就呸了一口,大罵:“一群白眼狼!”
文臻卻只盯著那只手的主人,和先前那狂風烈卷出手的霸氣不同,這人不急不忙地壓軸出場,拎著那個奸細緩緩出了密道口。
文臻一看他出來,那一身黑衣裹著修長的身影,眼睛頓時一亮,連眼前的局勢都忘記了。
嘖嘖,平常總是寬袍大袖的看不出來,真是,屁股是屁股,腿是腿啊!
雖說已經有了最深入的交流,但是山洞光線不好,又忙著打架,她又有點不好意思,現在想來,真是對美好資源的浪費。
這身材,穿點什么執事服制服之類的,應該也很夠勁,或者回頭給他做上幾套……
這邊她在色迷迷意淫著制服play,那邊眾人怔怔地望著眼前身量高頎的男子,覺得他似乎戴著面具,顯得眉目靜冷,但饒是如此,風采也迥異于常人,令人不敢逼視,也正因為他的特別,所以明明戴著面具,眾人也能察覺到,他不高興。
很不高興。
無形卻令人窒息的殺氣,似黏膩的毒漿,在這寂靜山林懸崖之上流淌,窒息著每個人呼吸的空氣,以至于共濟盟上下,沒有一個人敢發聲。
另一個不敢發聲的原因是,所有從密道上來的燕綏的手下,手中都端著一把奇形弩。
弩的形狀是眾人前所未見,上有刺下有勾,青光閃爍,分外猙獰,箭已上弦,抱著弩的人面無表情站成扇形,青黑色的箭尖森冷地對著每個人,包括鳳翩翩。
而四面風聲瑟瑟,黑暗中似乎還有一團一團的黑影,盤踞在頭頂,虎視眈眈。
眾人不知不覺便大氣都不敢出。
這種肅殺緊張的氛圍里,燕綏發布命令卻十分清淡。
“一起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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