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易公子再立一功。如果不是你和陽南岳以最快速度拉攏了一批易家底層卻很有用的仆役,今日之事也不能安排得這么順利。”
“這本就是我家的人,我家的事,憑什么要給這些外姓長老折騰?”易人離將鞭子重新纏回腰間,忽然一側頭皺起眉,“什么聲音?”
厲笑也聽見了,皺眉道:“是蟲子嗎?細細碎碎的,可這種天氣,哪來的蟲子?啊……”
她忽然跳了起來,易人離一低頭,已經看見她身邊的吳正尸體下,忽然鉆出了一條黑線。
再一看那黑線是游動的,仿佛是什么蟲蟻。
但厲笑看得更清楚,那是一隊毒蟲,當先是一只火紅的大螞蟻,后頭還有浩浩蕩蕩的蜈蚣蝎子蚰蜒之類的惡心蟲子……
而她方才在黑暗中不查,已經被那火紅螞蟻咬了一口,此刻那傷口處已經開始麻癢。
奇異的是,那些蟲子明明經過易人離的身邊,卻繞過了他,只向她撲來。
厲笑猛然抬頭,看易人離,但忽然眼前的易人離臉微微一晃,晃出一個近乎猙獰的笑容。
一個聲音突兀地在耳邊響起。
“……不要相信身邊的人。”
“……這里是易家,易人離曾經是易家的繼承人,他既然回來了,自然是要拿回屬于他的東西,你覺得他真的心甘情愿要被人驅使,將來只做一個傀儡?”
“如果他利用交聯易家舊人的任務,趁機和長老堂某位長老達成協議,成為雙面間諜,要利用雙方的博弈,在其中渾水摸魚呢?”
“……如果他只是在利用你呢?如果他只是看中了你厲家的身份和軍中地位,才救你的呢?”
“……你被身邊的人騙得還不夠慘嗎?”
最后一句話,像是一把刀,猛地戳進了厲笑傷痕未愈的心口。
她被毒液侵襲的頭腦已經不能準確地分辨語的真偽,只知道那毒蟲過易人離而不入,只覺得便是不懷疑易人離此刻也不能和他再呆在這暗室里,心中壓抑的大恐懼泛起,她現在只想逃離。
和易人離一路相伴,本以為那傷勢已經愈合,卻不知道長達十年愛戀的顛覆,造成的傷痕近乎猙獰,非短暫時光可以治愈。
對面,易人離的臉在她眼底微微晃動,顯得每個表情動作都猙獰可怕,他似乎走過來,在問著什么,還伸出了手,厲笑忽然尖叫一聲,猛地躥起,掀開簾子,沖上走廊。
走廊外似乎等著什么人,一個纖細黑影,伸手來拉她。
厲笑雖然中毒,武功卻不低,混亂之中身法反而更靈敏,竟然一個扭身,越過了那人,順著二樓的走廊往里便奔。
里頭相連的便是妓院。
那黑袍人的手擦過厲笑的發鬢,收回來的時候指尖已經多了一朵攢珠梅花發飾,這人還要追去,卻見易人離已經沖了出來。
黑袍人一驚,立即騰空而起,翻上上一層。
易人離看見這人,也怔了一怔,直覺這是來搗亂的人,但他此刻心懸厲笑,也顧不得,順著厲笑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在二樓追,聽得三樓頭頂的風聲呼呼,顯然那個黑袍人也在追,他還看見有好幾個男子,向著厲笑的方向而去,看上去像是尋芳客,但這個時候,看見厲笑那樣跑還沒有詫異還隱隱圍上去的,明顯不是尋芳客。
易人離在這一刻心中忽然明鏡般一亮。
對方目標是厲笑!
利用他的疏忽和厲笑的心病,在他們得手之后趁機下手,然后擄走厲笑!
不為別的,厲笑的身份太重要了,一方面,她是新任刺史最看重的妹妹,拿了她就可以鉗制厲以書,另一方面,文臻目前還在冒充厲笑的身份,拿到厲笑,也立即可以拆穿文臻的身份,文臻還在易家大院內,那立馬就情勢危急了。
此刻求文長老還在樓內,他不敢大聲呼叫厲笑躲避,百忙中只得將腰間的鞭子甩了出去,鞭子越過中空的大廳,在眾人頭頂卷過一道厲烈的風,眾人還沒看清楚那道黑影是什么,鞭子已經砸在對面那群欲待圍堵厲笑的人身前,啪一聲脆響驚得那些人往后便退,而厲笑也似乎得了提醒,發覺對面的人不對勁,猛地一扭身,沖進了旁邊的一間房間內。
易人離扔出自己的武器再不猶豫,干脆越過欄桿直撲厲笑進入的房間,沖進去之前眼角瞄到自己的鞭子已經被對方撿起,但此刻也不是去搶回鞭子的時辰,他毫不猶豫地沖進了房。
而厲笑先一步進了房,驚起床上一對野鴛鴦,尖叫聲里厲笑也傻了,眼前白花花一片,能看的,不能看的,也都看了。
她下意識地臉色爆紅,就想回頭往外沖,結果和沖進來的易人離撞了個滿懷,易人離二話不說把她抱起,一腳踢在從床上起來要往外沖的男人屁股上,將他和那妓女一起踢回床上,低喝:“繼續!不繼續就殺了你!”
那男人苦著臉呆在床上,易人離抱著厲笑一個翻身上了床頂,幸好這家妓院的床也是架子床,床頂很是寬闊,床邊也有帳幔,正遮住了床頂。
這翻床頂的靈感還是來自于當初唐羨之擄走文臻的操作,易人離活學活用。
門無聲無息地開了,一道長長的黑影倒映在地面,黑影旁有一道長長細細的影子在流動,仔細看是那群毒蟲。
易人離只瞄了一眼,確定那黑袍人在門口。
底下床榻一陣晃動,那被壞了好事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嚇瘋了還是當真勇氣可嘉,居然真抱著那女子繼續干活,而歡場女子見慣世面,居然也能跟上這奇葩的節奏。
厲笑神智還有些不清醒,見易人離緊緊壓在她身上,用力去推。不防易人離忽然飛快地將她上下摸索了一遍,厲笑一呆,對這樣的輕薄浪行還沒反應過來,易人離已經確定了地方,一把拉起她的褲腿,嘴唇貼上了她的小腿。
厲笑腦中轟了一聲,想也沒想,便拔出貼腰的匕首,一刀對易人離捅了過去。
易人離卻似早有防備,腰身一側,嗤地一聲那匕首貼他腰滑過,腰帶斷裂,衣服破開,連帶一絲鮮紅也緩緩浸開。
厲笑沒想到他拼著受傷也不放開,此刻雙腿被易人離壓著,感受到他的唇火熱貼著自己腿上肌膚,而身下床上,被翻紅浪……她出身大家,從來出入也是豪門,身份尊貴,自小耳不入穢,更不要說置身于這樣的場景……一時羞憤難當,手中匕首抖了又抖,明明再一刀下去就可以結果了易人離,卻始終無法插下來。
易人離此刻卻顧不了那許多,一邊照顧著厲笑一邊注意著門口的黑袍人,奇怪的是,那人站在門口,卻并沒有進來,反而發出了一聲似嫌棄似惡心的聲音,無聲無息又飄了出去。
但這人并沒有走開,不算特別高的影子依舊倒映在窗紙上。
易人離也不考慮那么多,猛吸幾口,呸地一聲偏頭一吐。
這聲音令厲笑一呆,此時毒液被吸出不少,她神智清醒了許多,幾乎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么。
易人離吸出了她的毒液,一抬手接過她手中匕首,低聲道:“忍著些。”掏出火折子略微烤了烤,在她小腿被毒蟻咬傷的地方劃了個十字,擠出了最后的幾滴毒血。
此刻底下那怕死的男子,還在賣力干活,吱吱嘎嘎咿咿吖吖之聲里,兩人在人家頭頂療傷,生死之際也罷了,危機漸去,便覺得那一種難以說的尷尬來。
易人離尬笑了一下,道:“早知道你有匕首,直接用匕首放毒了,太心急了,沒想到這么多……”
厲笑聽見“太心急”三個字,臉微微一紅,又白了白,低聲道:“對不住……你的腰是不是傷了,我幫你包扎一下……”
易人離正色道:“沒有!男人的腰,怎么可能有事!”
厲笑又噎了一下,完全不明白這是什么典故,抬頭天真蠢萌地看他,此刻正聽見底下那男子大概太賣力,忽然哎喲一聲,然后那女人道:“爺,悠著點腰……”
那男子怒聲道:“說什么呢!爺的腰好著呢!”
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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