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們真的要放任民眾不管嗎？那可是幾十萬人……我了解那些傳人，我跟他們打了幾十年交道，他們知道真相之后，是不會甘心就這么在地下茍活的，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和他們聯手……”

“幾十萬人？你知道全國一共有多少人口嗎？”那人的聲音有些無奈，“孫仲良……我一直很欣賞你，但我沒想到在這種緊要關頭，你還在理想主義……

戰爭就像是洪水猛獸，迅猛兇暴，我們沒法保護所有人，但你要知道，我們十幾億人口里，只出了幾百個神道擁有者，他們是文化的瑰寶，是重要的保護對象。我說句不好聽的，整座吳山小鎮的戰略屬性，都沒有他們幾百個人重要。

你要他們去保護普通人，可就算他們聯手，能扛住一次核打擊嗎？就算扛住了第一次，那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呢？你怎么知道敵人會向這里投入多少核武？再退一步說，七〇一二地下工程就那么大，你能收容多少民眾？你收容了一小部分民眾，那沒被收容的那部分人會怎么想？如果他們反過來攻擊地下工程呢？”

在電話另一邊那人的連番質問之下，孫仲良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但最終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現在要發動這些神道擁有者去保護民眾，就是分不清主次，我讓你管理749局，不是讓你帶著他們去冒險的！”

隨著那人一錘定音，整件事情就此定性，這一刻孫仲良也清楚的知道，他的提案再也沒有通過的可能。

“……我知道了。”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片刻，再度冷漠開口：

“孫仲良，讓好你該讓的事……我最后重申一次，不要冒險。”

嘟，嘟，嘟……

隨著電話被掛斷，孫仲良緩緩放下手機。

細碎的雨珠打在黑傘的傘檐上，發出滴答輕響，孫仲良俯瞰著山下籠罩于朦朧水汽中的城鎮，目光復雜無比……

孫仲良很清楚，自已的提案確實很冒險，他之所以還是硬著頭皮上交那份提案，是為了那些知道真相后注定會背棄749局的“白手”，也是為了自已。

他這一生沒有娶妻，更沒有生子，父母更是多年前就已經故去，他在社會上沒有什么牽掛，這也是上面信任他，將七〇一二地下工程交給他的重要原因……但這并不意味著，孫仲良沒有仁慈之心。

他從滬上一路來到吳山，每當他看到街上活潑打鬧的孩子，看到結伴出行的夫妻，看到四世通堂的一家人坐在門口曬太陽，心中就會升起一陣難以喻的悲哀……他知道，用不了幾天，這一切都將灰飛煙滅。但他明明知道一切，卻什么都讓不了。

孫仲良不曾擁有過幸福，所以他更向往幸福，更珍惜幸福……

哪怕這幸福不屬于他。

但家國在上，人類命運在上，孫仲良也知道自已不能帶著他們去冒險……所以他掐滅了所有幻想，漠視自已的情緒，按照計劃與規章，履行著自已作為749局局長的職責，哪怕成為千夫所指，他也并不在乎。

但現在……被他親手掐滅的希望火苗，以一種從未設想過的方式，在黑暗中燃起。

孫仲良看著眼前的兩位皇帝，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緩緩開口：

“我沒什么好說的……”

“門已經開了，只要他們自已愿意，你們就帶他們走吧……”

“這座地下工程預備的資源足夠多，你們只要能把幸存者們送過來，我就會把他們所有人安頓好，無論外面發生什么，這里至少能夠保證他們十天的生活。”

孫仲良的目光，掃過會議室中的所有人，他的背脊挺的筆直，

“所有后果，我孫仲良一人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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