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圣上路上勞頓,需要歇息,便是委托太傅代為出席,而沒有跟隨大部隊趕來的永安公主便也安閑地坐在殿上的太傅身旁。
開席的時候,出席的女眷眾多,各個都是艷羨地去瞧著那永安公主。
那日月老廟前的玉桃相贈,已經成了京中的美談,以此為摹本的話本兒也已經開印了。女眷們暗暗嘖嘖稱奇,沒想到那眼高于頂的太傅大人竟是被個廟庵出來的給降服了。
可是各府的老爺們卻沒了那些兒女情長,他們覺得這太傅顯然是受了葛賊的啟發,便是要借著這駙馬之名,將來也是來個逼迫著皇帝讓賢,來個黃袍加身的名正順罷了!
如此一來,太傅這等人物要娶個二婚的無勢公主便是要理解了。
不過這太傅到底是比那葛清遠做事老成,場面上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比如對待皇上,再比如對待公主。就好像現在,今兒晚宴吃的是南海特產體格甚大的蟹甲蝦,味道雖然甘美,但是為了保留這白鹽炙烤的美味,卻是不曾將外面的硬殼盡數去掉。需要食用者用特制的小鉗子撬開蝦蓋取出蝦肉,在依樣合攏蓋子,保持熱氣不外溢才好。
別人要么身后侍女服侍,要么是自己的親自動手。可是太傅卻是伸出了長臂,將公主桌上的那些個蝦肉盡數用銀細叉子剔出來,放到了公主的碟子里。
再看那公主,居然只是淡淡點頭感謝后,便一臉難色地將那蝦肉放入口里。只看得一幫女眷暗自咬碎的銀牙。那是俊美若謫仙的太傅大人親自剔出的蝦肉,怎么連細細地品看都不做,便是一臉泰然地吞下?莫不是廟門呆傻了,卻不會欣賞這美男子溫柔體貼的好處來?
以前也見了這太傅帶著妾室出來,卻不曾這般飲食茶水看護得周全。這……真的是那個戰場殺伐,手起刀落的定國侯大人嗎?
聶清麟也是在暗自腹誹,太傅大人向來對自己的吃食盯得緊迫。也不知聽了哪個混賬太醫的話,說是這南海的蝦子多產卵,且不同于其他發寒的蝦子,最適合想要懷有身孕的女子食用,這幾日來,便是餐餐桌上都有蝦子。
雖然是烹飪的花樣不同,但是畢竟都是一個蝦殼里出來的肉,頓頓都吃,真是厭煩得很啊!太傅這是得了什么失心瘋?居然想著讓尚在宮中的自己懷上子嗣?莫不是自己驗出自己有了什么隱疾,累得家里的妾室多年不孕,如今便是要病急亂投醫。到自己這塊新田來,要強行播種來快快成孕不成?
好不容易勉強吃完了蝦子。聶清麟便是好奇地抬眼望了下去。
隔著前面的珠簾,她望向了沈家的桌子,這次因為沈鴻兒入了選后的陣列,所以已經回了沈府的淑妃便是陪著她一起來了行宮。整個大殿里,數她們坐的那個位置最是偏僻,勉強地擠在角落里,端送菜肴酒水的宮人經常照顧不到。可是坐在淑妃身側的圓臉小姑娘倒是不以為意,吃了幾口飯菜后,便是睜大同樣圓圓的眼睛打量著周圍的眾位王宮貴胄。這圓臉姑娘便是素手調羹的那位沈鴻兒了。
這姑娘倒是個老實的……
想起今天白日的情景,聶清麟便是有些想笑。因為皇帝“有恙”。太傅大人處理完公事后,便是只需陪著“隨后趕到行宮”的永安公主就好。
當太傅在行宮書房沒有忙完時,聶清麟便是一個人游了游園子。碰巧碰上了幾位待選后位的千金。走個碰頭抬眼打量這幾位向她施禮的小姐時,聶清麟便是不由得愣住了。
大魏女子的發式崇尚繁復,尤其是在正式場合,不把秀發用襯子撐起,堆它個高聳入云簡直是不能見人。不過聶清麟自小梳男頭,便少了這種發式循序漸進的適應過程,每次梳起云鬢頭,那脖頸實在是隱隱作痛,雖然是愛美,倒也作罷了,便是總是去掉內撐,只是梳起不太夸張的宮鬢,卻不曾想,這迎面走來的幾位女子,俱是梳著跟她類似的宮鬢,仿佛是從一個宮人的手里梳出來的一般。
不但如此,就連那臉上的妝容也跟永安公主常畫的類似,走的是清新淡雅的風格。卻不知這幾位未來的娘娘們,是準備俘虜圣上的心,還是太傅大人的心?
不過也有例外,數位“永安公主”站到了一起,那個頂著繁復頭飾,梳高高云鬢頭的沈鴻兒就顯得格外的搶眼了。看著那沈小姐琳瑯滿目的頭釵,是不是把她淑妃堂姐拿得出手的發釵盡數戴了出來?
待到其他小姐都是走個過場便是告辭后,獨獨那個沈家小姐留了下來,小聲去問:“恕公主原諒奴家冒昧……不知皇上的龍體可否康泰些了?”
聶清麟靜了靜神,細細地打量了這個濃妝艷抹的小姑娘,臉上的稚氣卻不是這刻意的打扮能遮掩住的,便是笑著拉著她的手說:“快站起來說話吧,論理兒,從六哥那論起,本宮也是該叫你一聲姑姑才對的,那禮部的官員都是被豬油蒙了心?怎么把本家的長輩給選上來入宮了?”
沈鴻兒頓時有些緊張,連聲說:“公主莫要生氣,是……是奴家一心仰慕天子龍顏,入宮心切,花了不少氣力才頂了白府突然得了急診的三小姐的缺兒……”說著,那眼淚便是快要急出來了,直后悔自己在公主面前多。
聶清麟也略略傻眼,原只當是六哥做的梗,恩威并施,讓這小孤女入宮,卻不曾想這小姑姑卻是一副躍躍欲試,恨不得一下子就跳入龍潭虎穴的模樣,真如太傅所,可是不太靈光啊!
不過,看著六哥的母親和那沈鴻兒在角落里備受冷落,聶清麟的心里卻不大是滋味。趁著太傅下桌去其他臣子飲酒寒暄之際,便是伸手召來了阮公公,囑咐他在那姐妹倆的桌席上另外添置幾道可口的熱菜。
可是這樣一來,倒是看熱了其他幾個桌子上女眷的眼睛。送菜時,大內總管阮公公親自帶著小太監布的菜,俱是她們自己桌子上沒有的菜式。這樣的恩寵,卻是誰下的命令?
那皇帝沒有出席,難道卻是太傅大人?
想到這,眾位女眷不由得心驚太傅口味的博雜,若是公主那般高雅、打扮脫俗的幽蓮被太傅相中還好理解。可是眼前這個一看就是涂抹胭脂不大利索的黃毛小姐,倒是哪個地方迷住了太傅大人的眼睛?
這這……這難得可以親近太傅的機會,若是一朝迷住了良人眼,便是免去了入宮陪那傀儡擺設兒皇帝的苦惱,要知道太傅府里的妾位可比那后宮的后位要貨真價實多了。若是真依著自己家里在朝為官的父輩之,那太傅娶公主是存著改朝換代的心思。那么再嬌寵的公主,便是有那失寵的一天!這么一想,原來癡戀太傅的心思倒不是癡心妄想,看這沈家的小姐,也不知是施展了什么狐媚之術,居然能讓太傅大人親自下令賜菜,另眼相待。便是足以說明一切。
身為位高權重的男人,若是每日只食用一樣,豈不是膩歪死了!可是卻不知明兒可是要怎樣梳妝打扮才入得了太傅的鳳眼?
且不論眾家千金的煩惱,聶清麟的煩惱也是十足十的。
這葵水為何來得總是這般的短暫?入了行宮僅僅三日便是紅潮減退。單嬤嬤自然知道詳情,紅潮褪去的第二日便是稟告了太傅,就算是想裝幾日都是不成!
這天白日,皇帝與群臣在行宮涼爽的林子里比試射箭。那太傅的眼神兒便是如同幾日沒有開葷的猛虎一般,手里拿著弓箭,卻是眼睛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著身旁身著龍袍,看上去颯爽英姿的美少年,似乎在琢磨著從哪里入口才算是好?
聶清麟被他看得有些惱意,便是故意拉弓放箭,將箭弦拉得聲聲作響。
那副鼓著腮幫的小模樣,可真是入了衛冷侯的心里,只恨不得立刻就把這龍袍小天子拉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法辦了才好。
太傅是個隨心所欲慣了的,既然動了這個犯上的念頭,便是立刻有所行動。撇下群臣,請皇上調轉了馬頭,只帶著單嬤嬤等幾個宮女侍衛,便是策馬來到了茂林邊沿一處隱秘的水潭間。
單嬤嬤早已經帶人先到了一步,圍好了圍簾。又鋪上了下層棕毛,上面是軟香草的席墊,躺在其上,隔涼又柔軟,倒是個無法無天的好秘境。
待到太傅翻身下了,將這幾日沒有親近的小皇帝抱下馬來時,聶清麟直瞪著眼兒,心道:太傅大人這是要哪般?該不是她所想的那樣無法無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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