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皇帝這一覺睡得有些悠長,身下這綿軟的墊子可真是個好物!要不是身上被什么給壓得踹不過氣兒來,保準兒還能在絲滑的墊子上再磨蹭地睡上一會兒。
她睡得太久,覺得臉都有些癱軟了,好不容易睜開眼,盯著貼著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張俊臉時,恍惚還以為在夢里呢。
待到回過神來想起這閉著的眉眼兒就是哪一位時,聶清麟真是半響才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見慣了太傅大人錦衣華服,束帶衣冠的倜儻模樣,突然見到這活閻王居然只穿著內衫領口微開地睡在了自己的身旁,怎一個驚字了得!
聶清麟見那人睡得深沉,鳳眼兒緊閉,睫毛濃密,就是一雙劍眉還在緊皺著,似乎夢中抄斬哪個倒霉的,一只鐵鑄般的胳膊死死地壓在了自己的腰間,也難怪方才她睡得都喘不過氣兒來了。
以前偷看閑書時,一到才子佳人進了床榻的緊要關頭,便是床板的吱呀聲,這吱呀的的詳細內容都被那帷幔重重遮擋住了,剩下的只能靠貧乏想象加以彌補。
但是如今一副肌肉糾結的身板,有些衣不遮體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順著衣襟兒望進去……起伏的肌理還真是蠻有力道的。
這就是男子與女子的區別啊!結實的臂膀要是用力搖晃的話,難怪床板會吱呀作響呢!
聶清麟一時動彈不得,腦子里卻不住地一陣神游,一會想著自己的母妃當初是怎么想的,居然異想天開讓自己冒充夭折的同胞哥哥,自己漸大了,長不出這飽滿的筋肉該如何是好?一會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該移開太傅的胳膊,先行起身?也不知太傅的睡品如何,是否有什么招惹不起的起床氣?
這么左右躊躇時,太傅也慢慢地睜開了眼。
衛冷侯一向覺淺,難得今天這個囫圇覺睡得有些踏實。
等到懷里的小皇帝身子一僵的時候,他也就跟著醒了。臣強而君弱,他沒把這小兒踹下床去,讓他跟自己君臣同榻也算是一段賢臣的“佳話”了,只是不知小皇帝的反應,誰知懷里的人醒了半天卻是一動不動。
他微睜開眼兒,卻看見那懷里的小皇帝眼兒瞪得溜圓,賊溜溜地順著自己敞開的前襟兒往里瞄著。
衛冷遙倒是心里哂笑,怎么忘了這小皇帝是個殘廢?十五歲的年紀,若是皇家的男兒早就有通事兒的宮女服侍開解人事了。
據說這小皇子卻怎么弄都是不行,消息一夜傳遍皇宮內外,丟盡了聶姓皇族的臉面。這小兒不錯眼兒地盯著,應是羨慕自己這一身男兒的氣概吧?
想到這,倒是起了調侃之心,貼著皇帝嬌嫩的耳廓突然說道:“要不要微臣解開給陛下您看個夠?”
“啊?”聶清麟還沒緩過神來,微張著嘴,楞看著太傅,才發現了他眼里的調侃之色。小皇帝尷尬了片刻便穩下神來,一臉儒慕地拍起馬屁道:“太傅的骨骼奇健,實在是真男兒大英雄,難怪是國之棟梁,朕將來要是像太傅一樣健壯就好了。”
君臣片刻的閑適安逸就這么三倆語的煙消云散了。衛冷遙起身的時候,目光有些轉冷。
這小皇帝雖然是乖巧,但是跟“長大”二字實在緣淺,待到江山□□之時,這小兒便是聶氏皇姓最后一個祭奠他偉業的祭品……
衛太傅整理好衣冠后,便離開了皇宮。
小皇帝定下神來,甚是滿意,總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功課可以折身回寢宮。
雪后空氣不錯,雖然夜色有些發沉,聶清麟覺得自己也應該散步一下,活動活動氣血,也沒有上鑾駕,后面跟著幾個太監侍衛就這么慢慢地往寢宮走去。走到上書房后面的花園時,對面扶搖金釵,一陣香氣直撲過來。
抬頭一看,月下觀美人啊,這一身紅裙的女子沐浴在月光下,實在是美得緊。
倒是美人看到了自己時,失望的神色掩都掩不住,也只能做做樣子,微微作福給皇上施禮。
這美人是楚韻宮的云妃娘娘,是如今兵部侍郎尚凝軒的妹妹,閨名尚云初。是京城大家閨秀里出了名的才女。
此女當初的一首《暮落折柳賦》傳遍京城,人人爭搶著傳抄,再現洛陽紙貴的盛況。據更隱晦的傳聞,此女子尚在閨中時,與當時還籍籍無名的太傅大人曾經有過那么一段美好純潔的私情。
雖然郎才女貌的,但是陰差陽錯的還是沒有成就一段好姻緣。后來衛冷侯去戍邊督軍,尚才女進宮成了娘娘,倆人也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不過聶清麟清楚地記得,宮變的那天,宮里的皇子娘娘妃嬪宮女悉數到大殿集合,獨獨少了這位云妃娘娘。看來冷面的太傅大人也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到底是沒讓卿卿佳人受那嚇得尿褲子的活罪。
天這么冷的,云妃娘娘為什么站到這兒,聶清麟倒是想得明白,想那太傅平日回府都是抄著后花園的近道。可偏偏今日太傅大人要去驃騎營督軍,走的是前面的正門,跟這苦等的美人就這么錯過了。
只是這云妃娘娘未免也太不矜持了,先皇尸骨未寒,她便這么迫不及待地與情郎再續前緣。
父皇,你地下有知,是否也感到綠冠壓頂的威力?
心里這么想著,面上倒是恭敬地說了句:“云妃晚上出來散步,可要多穿些,朕先走一步了。”
說完趕緊提著龍袍離開這是非之地。雖然只是死去先皇的妃子,但是有太傅的恩寵加持庇佑,那這云妃就是這深宮大內真正的威風之人,她一個掛名皇帝,弄假的猢猻,在皇宮里真是有拜不完的“佛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