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話了。”卿意看著周朝禮,“好好歇會兒,保存點力氣。”
周朝禮的眸色很深,沉沉地落在她的臉上。
燈光下,她的眼底布滿了紅血絲,眼下是淡淡的青黑,顯然是這幾日守著他,熬壞了身子。
他看著她,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想說些什么。
最終卻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啞著嗓子應了聲:“好。”
心里頭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塞滿了,百般滋味翻涌著,酸的、澀的、疼的,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卿意坐了片刻,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她起身,輕輕替他掖了掖被角,轉身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靜悄悄的,只有應急燈亮著微弱的光。
她挨個敲響了隔壁幾個房間的門,問有人帶了止咳藥或者潤喉糖嗎?
科考隊員們大多是周朝禮的下屬,見她這般模樣,也都心知肚明里面的情況,紛紛翻找著自己的行李。
不多時,卿意的手里就攥了幾板不同牌子的止咳藥,還有兩盒潤喉糖。
她道了謝,快步走回病房,倒了杯溫水,將藥片遞到周朝禮的嘴邊。
“把藥吃了吧,多少能緩解一點。”
周朝禮心里清楚,這些藥對他這病根本沒什么用。
可他還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張口將藥片咽了下去,又含了一顆潤喉糖。
清甜的薄荷味在嘴里彌漫開來,卻壓不住喉間的腥甜氣。
夜色漸濃,病房里只剩下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周朝禮的情況并沒有絲毫松緩,依舊時不時地悶咳幾聲,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口的疼痛,疼得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卿意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替他擦汗,替他掖被角,目光一刻不離地鎖在他身上。
她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閉眼,就會錯過什么。
周朝禮看著她這般執拗的模樣。
他費力地抬了抬手臂:“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就好。”
卿意搖了搖頭,指尖再次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小心翼翼地傳遞過去。
“我不放心。”
病房里又陷入了沉默。
卿意看著他緊閉的雙眼,看著他蒼白的唇色,忽然覺得,長夜漫漫。
她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輕聲開了口:“能說說這些年的事兒嗎?”
周朝禮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攥住了她的指尖,力道很輕。
男人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卿意等了片刻,見他始終沒有應聲。
她輕輕嘆了口氣,松開了他的手,聲音放得更柔了些:“你不想說就算了。”
沒關系,她可以等。
-
第二天。
風雪漸漸小了。
但是道路還沒通。
卿意一夜未眠,守在周朝禮的床邊,直到天亮。
她抬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滾燙的溫度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涼的觸感,平穩的呼吸聲在寂靜的病房里起伏。
他竟真的好了一些,后半夜再也沒有劇烈咳嗽,更沒有咳出血來。
周朝禮緩緩睜開眼,對上卿意布滿紅血絲的眸子。
男人喉結動了動,聲音依舊帶著幾分沙啞,卻比昨日清亮了許多:“醒了?”
卿意的心頭驟然松快了些,連日來的緊繃仿佛被一股暖意撫平。
她點了點頭,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不咳了?”
“老毛病了。”
周朝禮扯了扯唇角,“能自己緩過來。”
他沒有細說,卿意也沒有追問。
只是看著他蒼白卻不再緊繃的臉龐,懸了許久的心,終于微微放下。
她起身倒了杯溫水遞過去,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喝著。
只是這份短暫的安寧,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打破——
失蹤的芯片,依舊毫無頭緒。
考察站的會議室里,氣氛凝重得近乎窒息。
張工站在最前面,眉頭緊鎖,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卿意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現在除了卿小姐,我們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過考察站的核心區域。”
“芯片失蹤那天,只有卿小姐一人外出,而且她還是外派人員,身份本就存疑。”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卿意,帶著審視與揣測,像一根根細密的針,扎在她的身上。
卿意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筆直,臉色平靜無波。
她抬眸看向張工:“張工,懷疑我可以,但請拿出證據。”
“芯片失蹤事關重大,不是靠無端揣測就能定案的。”
“證據?”
張工冷笑一聲,“現在暴風雪封路,通信中斷,我們連外界都聯系不上,哪里來的證據?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你。”
“夠了。”
周朝禮的聲音突然響起,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會議室門口。
男人臉色依舊蒼白,卻不怒自威,“在沒有證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污蔑他人。”
“卿意是我請來的專家,她的人品,我信得過。”
張工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周朝禮冷漠的臉。
終究是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只是冷哼一聲,別過了頭。
卿意看向周朝禮。
她知道,此刻他的維護,比任何辯解都有力。
會議不歡而散,眾人各自散去,只留下卿意和周朝禮站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
窗外的風雪又起了些。
“通信設備還能修好嗎?”
周朝禮率先開口,目光落在墻角那臺布滿灰塵的通信儀器上。
卿意點了點頭:“可以試試。”
“只是零件有些老化,需要仔細排查。”
她對電子信息工程了解,修這些設備也是她的強項。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卿意一頭扎進了通信室,拆零件、查線路、焊接口,動作嫻熟而專注。
周朝禮就守在一旁,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偶爾遞上一把鉗子,或是一塊抹布,兩人默契十足,竟沒有多說一句話。
一直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