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太過于平靜,也太過于平緩,他似乎根本沒有把這件事兒放在眼里。
阮寧棠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慌亂,又不知道這一股情緒從何而來。
他就這樣風輕云淡的說出了讓他去求卿意的話。
可這個節骨眼上好像只能有這一種方式。
喃喃的身份不能公之于眾。
哪怕是為了周家澄清,她沒有想過曝光喃喃并不是周家血脈。
她今天打這一通電話也有試探周朝禮處理方式的動機。
周朝禮回應的這些話,他并未打算曝光。
但他的這些話仍舊讓她心中,不那么好想。
“朝哥。”阮寧棠聲音格外的微弱:“其實我并不知道她是這樣的身份,你說我總是讓她來做我的助理,是不是有一些太天真。”
如今這個臉打的啪啪作響。
她一度以為,卿意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什么都不知道。
可今日,她深刻的清楚,她與卿意之間,從未在一個大氣層,就連起跑線都不一樣。
就這么活生生的被她瞧不上的女人看了笑話,誰也咽不下這一口氣。
周朝禮語氣沉緩:“你覺得面子這種東西,有多重要?”
他這個話問的有深意,就像是在詢問她究竟是想要面子還是想要未來。
可卿意未必會同意,她求,卿意就會幫嗎,這顯然不見得。
可這的確是當下最好的辦法。
阮寧棠有些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發絲。
她每一刻的呼吸都覺得疼痛無比。
“我現在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想我并沒有什么特別得罪她的地方,如今這些事——”
解決起來非常的麻煩,非常的棘手,并非兩下就能解決掉,也并非有錢就能解決。
她像一只無頭蒼蠅是在走投無路。
周朝禮眼神靜靜的盯著電腦上的數據,語氣里從來沒有什么起伏,在這些事情上面他顯得格外的沉靜。
“怪我在升學宴上公布我和她已經離婚。”
他話里面帶著幾分笑意。
阮寧棠感覺到有幾分毛骨悚然。
她當然沒有這些意思。
周朝禮公布他們已經離婚的事實,無非是維護她的身份名譽,可卿意,居然就那么明晃晃的把喃喃的事情透露了出來。
阮寧棠死死的咬緊了下唇:“我沒有那個意思。”
“寧棠,沒有人會一直站在頂峰和制高點。”
掛掉電話以后,他的這一句話還一直在阮寧棠的耳邊回蕩著。
沒有人能夠一直站在頂峰和制高點說的就是卿意吧。
可的確,她也并非不優秀。
比起卿意,她無非是比她少了更多的機遇。
卿意有好的導師,有好的伯樂在國內馳騁,511所更是國內的頂尖,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想不優秀都難。
阮寧棠緊緊握緊了拳頭。
有些時候,也的確需要能屈能伸——
阮寧棠給九空打了電話約見卿意。
那邊拒絕了。說沒有任何空,哪天都沒時間。
阮寧棠吃了一個大大的鱉。
她有苦說不出,只能忍氣吞聲的忍下去。
如今官司纏身,公司運作不開,每一天欠的金額都是在往上疊加的。
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想一些辦法才行。
-
另外一邊。
周朝禮開車回了一趟老宅。
書房之內,周紀淮坐在椅子上處理公務。
周朝禮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清冷穩沉,推門而入。
他什么話也沒有說,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周紀淮推了推眼鏡,緩緩的抬眼看他:“我讓你坐下了嗎?”
周朝禮雙腿交疊,視線落在了父親的臉上。
“如果你不想聊,我現在離開。”
他語氣格外的清冷。
周紀淮扯唇,冷冷的笑了一聲。
“我讓你處理網上的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周紀淮:“關于喃喃的身份,你是不是應該也給周家一個交代?”
這些天他忙碌著處理了一些輿論。
“輿論歸輿論,您相信外面的那些流蜚語么?”
周紀淮斂下眉眼,繼續處理手中的文件:“說這些無益,親子鑒定拿出來,這是最有力的證據。”
周朝禮看他,瞳孔中帶著笑,這個笑容,卻不當眼底。
“朝禮。”周紀淮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抬頭沉重的看著他:“退位讓權吧。”
“周家沒有你,也有別人。”周紀淮聲音穩沉:“你哥馬上回來了。”
陳凌一直站在外面聽他們的談話,聽到這一句話以后,心頭猛的一咯噔。
周延年,常年身在國外,是周紀淮前妻的兒子。
而周朝禮經營周家的公司多年,怎么可能被國外的人說拿就拿了?
不能因為這一件事情就磨滅了周朝禮所有的付出。
她立馬推開了書房的門。
“紀淮,你不能因為這一件事情就這么做。”陳凌眼眶通紅:“延年常年都在國外,回來怎么能夠運轉得了公司?”
“朝禮這么多年兢兢業業辛苦的經營公司,不能因為這一件事情就否認了他的功勞。”
周紀淮垂著眉眼,并沒有抬起頭,聲音格外的冷漠。
“這個世界向來是優勝劣汰,能者居上。”
社會的生存法則如此。
與任何身份無關。
陳凌整個人失魂落魄,難以置信。
“紀淮——”她聲音沙啞,帶著哭腔,想要說些什么可千萬語,硬生生的憋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她無法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豪門世家的生存法則向來也是如此冷情。
她看向周朝禮:“朝禮,你快跟你父親多說兩句。”
周紀淮抬眼:“他就是權力太大,才能釀成如此大禍。”
說什么,都是多說無益了。
他意已決。
陳凌渾身發軟。
周朝禮臉上表情冷冷淡淡,他平靜的站起身:“如果哥有那個能力,我拱手相讓。”
他話音落下,轉身離開了書房。
陳凌立馬跟了上去。
他拉住了兒子的手。
眼神一片通紅。
“朝禮,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知道我們母女兩個……”陳凌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著:“難道喃喃真的是你的私生子嗎?”
“可不論這一件事情如何,我們都有回旋的余地,你不能放掉整個周家。”
周家現在在整個風尖浪口之上。
周紀淮出了名的公平公正,他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什么都能說的出來。
如果周朝禮給不了一份完美的答卷,等周延年回來上位是遲早的事情。
“你去跟你爸好好說一說,把這些事情解釋清楚。挽回我們家的名譽,你爸爸不會對你那么無情。”
周朝禮垂眸,盯著自己的母親,緩緩的扯了扯唇:“媽,我累了。”
陳凌臉上一陣慌亂,抓著兒子的手就不肯松開:“你說的是什么意思?你不要這個家了嗎?”
男人沉默,他看著母親,什么也沒有說。
“你不要這個家怎么辦?”陳凌:“訊世你也不要,周氏你也不要,那你想要什么?要的是什么?”
權利、金錢他全不要。
“你說話啊!”
“命有天定。”
男人話音落下,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就離開了。
陳凌一個人站在原地慌亂。
整個周家背后的人,是周朝禮。
周氏集團,盤根錯節,偌大的集團想要洗牌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辛苦經營這么多年,就是等著接權的那一刻,現在他說要放手?
陳凌不相信。
她也從來沒有看清過自己兒子想要的是什么,他說的那些話。她也理解不了。
而周朝禮,究竟想要干什么?是什么意圖?
陳凌深呼一口氣,立馬跟了上去。
“周朝禮!你把事情鬧到這種地步,是不是早就想要娶阮寧棠了!你父親不讓你娶,所以你寧愿不要整個周家!”
男人聽著這些話沒有回頭,腳步不停,直接上車開車離開。
這是陳凌能夠想到的唯一可能。
周紀淮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認這個兒子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