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閔的手放在門把上,頓住了,還是先敲了門進去,章一正趴在書桌上,走近看,原是在做習題。在旁邊立了半晌,她似沒看到他,食指摩挲筆桿上的花紋,他忍不住上前將她的姿勢糾正了一下,說:“注意眼睛。”章一看牢紙,仍舊只是做題,他討個沒趣,帶上門出去了。
鐘閔回自己的房間,今日事早已處理完畢,從書架上摸出《書劍恩仇錄》,只翻了幾頁,忍不住又要過去看看她,一想她方才視若無睹,如兜頭一缽冷水淋下。呆在樓上,到底靜不下來,索性下了樓,徑往客廳去,坐在沙發上將當天的報紙打開來又折回去。也不知翻第幾遍,聽得她咚咚咚地下樓來了,原是洗過了澡,披著半干頭發,嘩啦啦一匹黑綢緞子,穿一條及膝的卡通印花睡裙,直筒筒的,愈顯得一雙腿直而細,她整個人此刻相當明快,鐘閔差點伸出手,想將那明快捉住,一晃眼,已從眼前直撲過去,真正的裙下生風。看她幫阿姨打點晚餐,裙邊劃出的小圓弧在廚房與飯廳之間掃來掃去,人幾次險些被地毯絆倒,一顆心也跟著被提起又放下。吃飯時,紅的番茄,青的筍,總之她盡撿顏色鮮艷的吃,燈光水銀似的瀉下來,發絲滑得怎掛得住,只胸前光斑掣動,如黑絲絨里的鉆。鐘閔一恍惚,原來她的頭發已這樣長了。
章一吃完,也不看鐘閔,將自己的餐具收走,跟著阿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直說得口干,喝下小半杯水,又一陣風似的上樓去了。
鐘閔氣得將手中的銀筷扔得老遠,小丫頭是故意的!她給他軟釘子碰,給他氣受!將椅子一推站起來,還反了她不成?可等進了她的房間,她抬起頭,仿佛大惑不解的樣子,一見是他,氣鼓鼓地說:“你來干什么?我又解錯一題。”小白腳丫在涼拖鞋里抓呀抓,仿佛想把他踢出去。鐘閔暗暗咬牙,他不能跟她一般見識,她在學習不是?“砰”地一帶房門,震了三震。
今次鐘閔是夠嗆了。從來都不是好脾氣的人,平時誰不看他臉色,沒想到讓一個小丫頭蹬鼻子上臉了。越想越氣不過,他對她不好嗎,狼有不吃羊的道理嗎,但他這只狼卻只是好吃好喝養著她,把她放心尖上供著她,到頭來她不但不領情,不定還偷著笑他蠢,這世上幾時有過這樣的笑話?轉念又想到林致那張嘴臉,那幸災樂禍的眼神,嘲弄的語氣,終是忍不住又破門而入了。
小丫頭總算不再拿學習做擋箭牌,正翹腿趴在床上,她倒自在。過去將放在枕頭上的書一抽,“看什么呢?”原是幾米畫冊。
章一伸手,“還我。”
鐘閔將畫冊嘩啦啦從頭翻跑到尾,這書這么幼稚!“我還以為你從此不和我說話了。”
章一說:“我的確不想和你說話,把書還我。”
鐘閔將書拿得老遠,“不行。我惹你了?”
章一跪在床上,伸手去拿,鐘閔自然不給。兩人一個戲弄一個欲搶,來勢生風,幾次三番,書撕爛了頁,領露了肩。鐘閔故意賣個破綻給章一,交她一把拿住將書扯出,雙手一得空,眼明手快地抱住她的腰,趁勢往后一倒。章一見他壓在身上就要掙扎,反惹得他一通亂親。將她領口往下一扯,露出渾圓肩頭,她手腳全被制住了,還能做什么,只有尖叫哀求:“你別碰我,你不能碰我!”鐘閔今晚已忍無可忍,紅了眼,不管不顧了。
章一的小白睡裙被扯得上下兩頭一樣大小,成了一個白套子,白套子被剝除了,露出里面赤條條的糯米糕,襯著冰冷的被面,愈顯得秀色可餐。她在淚眼模糊里,看到了林致的臉,輕蔑的,篤定她不過是拿喬。她什么也沒做過,她干干凈凈,何苦要受這樣的污蔑與輕視。她不能讓鐘閔對她做什么,污名她已無法承受,何況是落上實名。她不過是個孩子,他們何必對她苦苦相逼。悲從中來,忍不住嘶喊:“我殺了你們這些壞人,我殺了你們這些壞人!”
鐘閔頓住了,“你們?”眼瞇起來,“他對你做了什么?”她是他的,誰也別想染指。
章一的身子被固定在十字架上,隨即如同被擱了喉嚨扔在木桶里的雞,瘋狂掙扎,哭喊:“你答應過我的,你這個騙子,你是個大騙子!”異物入侵。如一條砧板上的魚,釘住了尾,瘋狂擺首,“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鐘閔手下大動,“小小年紀,還會勾引男人,嗯?我讓你勾引林致,我讓你撩我,撩我,撩我!”
章一聲嘶了,哀求從她喉嚨里咕嚕咕嚕地冒出,“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要死了,我要疼死了。”
“你也知道疼?你這個小白眼狼。我要你記住,是誰讓你疼。”他收回了手。
章一知道真正的災難要來臨了。她看到了鐘閔的兇器,那個會貫穿她,怒首猙獰的兇器。胃里一陣抽搐,她翻過身,趴在床沿,用盡全力地嘔,要把五臟六腑全部嘔出。可惜她只嘔出了黃水,頭軟軟垂下,仍在一陣陣嘔。
鐘閔將她翻過來,可憐的小人已開始翻白眼,涕淚縱橫,滿目狼藉,這還是不久前那個明快的,給他氣受的小妖精嗎?
章一哭得閉住了氣,還在口齒不清地哀求:“你答應……過我的……”眼淚從她還剩一線的眼里流出,她的臉成了一種死氣沉沉的灰白色,唯有嘴唇,是濃的紅,這反倒成了一種詭艷。鐘閔閉上了眼,又倏地睜開,他壓上去,吻住她的唇,開始自瀆,一切結束后,那個艷尸似的小人懼極倦極,早已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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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般的一夜,章一受了相當大的打擊,她側過臉,鐘閔的味道非常清晰,她回憶起昨晚的情形,又開始干嘔。那樣可怕,且還未真正發生,若真的發生了,她想自己定是活不成的了。眼淚又流出來,想不到她竟還有眼淚可流,那種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鐘閔到底未狠下心,但已與毀了她無異,她僅存的一絲僥幸,被他親手打破。章一悔恨交加,她一度信任他,要與他好好處,她甚至覺得只要愿意,這個人也是可愛的。章一撥開臉上的發,她不能再指望他,她只能靠她自己。
她沒有去上學,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通宵達旦地看電視。鐘閔進來了,誰也不說話,只是漠然。她當然知道他存著什么心思,他怕她尋短見,她在心中冷笑,死就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