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一個是百里氏的長公子百里莫。”
“百里莫?那個以文論著稱天啟的百里莫?他不是沒有官職么?”
紗幔后的風臨晚只能搖頭:“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
“看來只有我親自去拜見天啟世家公子的翹楚了,你可以為我引薦么?”
“我不曾見過百里莫。百里莫只有文章流傳,自己很少出家門一步,更不參與公卿世家的活動,不過你持我這張琴去,他或許會見你一面,”風臨晚說著捧起了面前的柳上鶯古琴,穿過紗幔遞了過去。
“哦?”
“據說百里莫不但精于文學,而且是琴技的絕世名家,也極為喜愛古琴。他曾經修書希望我帶琴去百里府和他相會,但是被我拒絕了。”
“為何拒絕呢?”項空月接下了琴。
“百里莫生性孤獨,每次見客只見一人,而且從來不愿在隨從面前見客。我卻從來不和男子獨處,所以雖然我也希望和他切磋琴技,但是這一層戒律我不愿打破。”
“見你那么多次,”項空月低聲說,“我卻從來不知道你有那么一層忌諱。”
靜了許久,紗幔后一聲嘆息,漸至不聞。
“我持你的琴去,如果百里莫貪圖柳上鶯而不愿歸還,豈不是保不住你的愛物?”
“你也知道當年破陣之舞只需要以刀擊柱為節拍,可見真正的曲樂,并不需要古琴這種工具。我多年來喜愛這張琴,也許已經是一種執迷,你拿去不妨。”
一串流水般的琴聲在弦上揚起,項空月手指掃弦,長嘆:“我自己執迷不悟,卻大膽對你說不可執迷于琴技的話。世上只有你這樣的女子才不以我為騙子,反而愿意和我做朋友吧?”
琴聲未絕,項空月已經起身向門口走去:“……冬日將近,你看來又清減了許多。”
直到那個白色的人影消失在后園的花木小路中,風臨晚的臉忽然微微紅了。除了第一次在太傅謝奇微的府邸曾和項空月相對,她以后和項空月一直是隔著紗幔相見,今晚見面的時候,項空月也僅能看見她在紗幔背后的影子,而絕不可能看見她的一寸肌膚。她起初不解項空月是怎么知道她又瘦了,直到在月光下看見自己幾近透明的十指,才知道項空月是在傳琴的時候看見她的雙手。
“唉。”又是一聲嘆息,風臨晚移步到窗前看月。
月色清冷,依然像九年前那個飄雪的冬天,可是今時今日的風臨晚已經二十七歲。至于那個熏風堂上白衣歌舞的公子,眉間是否也添了些歲月的風霜?
即使解開了對琴的執迷,總還有一些執迷解不開。絕世的琴家淡淡地笑著看月,像是嘲笑自己的愚昧。
百里氏是胤帝國七大氏族之一,以下唐的一等公百里景洪一支為,此外還有諸多的分支。效命皇室的百里氏支族也是當朝一等侯,而百里家現任的家主就是天啟公卿貴族中的俊才,百里莫。與天啟百里家的歷代家主不同,百里莫并沒有承襲家族世傳的太尉官爵,而是一直深居簡出。但是天啟中人不知道百里莫的無疑會被看作白癡,因為百里莫“第一公子”的稱譽在天啟是無人致疑的。當年項空月在天啟游歷,就有不少貴族公子驚嘆他的風度舉止直追百里莫。可惜說這些話的人多半自己也不曾見過百里莫的衣角。m.biqikμ.nět
百里莫的名聲來源于百里府里流傳出的文章。百里莫十五歲的時候,他的一篇習作就被老師拿到公卿家的牡丹花會上展示,結果引得天啟息氏的家主息煥年以五百枚帝國金銖買下,旁邊的人竟然拋下了滿園的牡丹,搶著圍觀那篇文章。后來這篇文章又被皇室的書法教師程犁以硬筆刻寫在息氏府邸的一面粉墻上,引來了無數的公卿貴族觀看。而最傳奇的莫過于精通書畫的喜帝駕臨息家后,稱贊程犁的書法和百里莫的文章為雙絕,所以硬是把那面粉墻整個從墻基上拔起,用馬車載回禁宮中豎在后花園里。
自此百里莫的文采稱霸東6,一篇又一篇從百里家流傳出來的文稿成為公卿富豪競相收購的對象。而且百里莫文章中透出的清雅曠達令貴族少女們無不贊嘆,甚至連他記述山水和花草的文章也引得春閨中的少女遐想萬千,無數的心思都系在了夢中的翩翩少年身上。
天啟世家子弟們笑說天啟唯有兩樣東西最引人遐思,除了名家蘇夢頹的春宮畫,就是百里莫的文章。只是其一被風流少年視如拱璧,其二讓貴族少女失魂落魄。
但是百里莫卻對旁人的贊嘆無動于衷,甚至有貴族家主被女兒糾纏,上百里家暗示婚姻的,百里莫都一概不予理睬。所以天啟也傳他為“高情云淡”,是仰慕他的曠達,卻不知道他的曠達后有多少女子的相思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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