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琉目光閃爍幾下,抿唇低聲道:“中原的縣主多得是,你大可挑個順眼的,沒必要揪著我開這等玩笑。”
說到最后,她忍不住還是說了句:“可汗與其整日里盯著我,還不如管好牧戈姑娘,不要三天兩頭的來找我,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我與她交好呢。”
屋塔幕深深皺眉,聲音被氣得有些啞:“我與你說過,牧戈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更有老可汗叮囑,我這才對她多照看了一點。”
“我與她之間,不過是兄妹關系,清白得很。”
朱琉只是望著他再冷淡不過地彎了彎嘴角,才要說些什么,又覺得有些無力。
還說什么呢?
他們之間還有什么好說的?
各自有各自的良人,她如今也是即將定親的人了,還有什么資格說他左擁右抱好生快活?
朱琉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心,再一次強調:“此次秋獵回京我就要定親,可汗與其惦記不該惦記的,還不若珍惜眼前觸手可及的。”
這話到底自欺欺人,她每說一句,心里都痛得厲害,到了最后,再如何張嘴也說不出半個字了。
屋塔幕高大的身影盡數籠在灌木的黑影之下,沉郁壓抑的氣氛緩緩漫開,他倏爾抬眸,不羈地挑眉:“若我說不呢?”
朱琉才要說話,就被他逼近一步扼了手腕,“琉璃,是你先招惹我的。”
“哪有事到如今,你全身而退的道理?”
他的力道有些沒控制住,將她雪白的手腕勒得紅了一圈,朱琉聽著,忽然想起兩年前自己滿腔心思撲在他身上的時候,他是如何的冷淡,對自己避之不及的。
她還興沖沖地想去找他道別,想告訴她自己只要一及笄就與父皇母妃開誠布公。
她想嫁給他,一刻也不想多等。
可她只瞧見了大樹下男子身形慵懶,牧戈姑娘笑意深深站在他身邊,兩人依偎在一起,她還聽見他笑著說中原那個小縣主生得好生有趣,竟吵著鬧著要嫁給自己。
心涼莫過于此。
等她如今好容易說服了自己,用了整整兩年時間調整,如今他卻全然換了個口風。
難不成還要再昏頭昏腦地沖動一回?
她哪里還有兩年的時間可以耗下去?
南平王府日益傾頹,兩年后誰知是個什么光景?如今她還尚可在一些世子中挑選,日后呢?
想到這里,朱琉緩緩睜開了眸子,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冷靜,在黑夜里每一絲的顫音都分毫畢現。
“你放手。”她感受不到手腕上的痛,卻能再清楚不過地感受到來自他手掌的溫度,燙得她心里嘴里眼里都是苦澀的滋味。
屋塔幕聽著她點點帶著顫的哭音,心里一急,放開手有些無奈地道:“你若是嫁給我,我一定待你好。”
明明夜里還積攢了許多想和她說的話,這會子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了,來來回回的就這么兩句。
可正就是這兩句,讓朱琉吧嗒一聲落了淚。
她壓著聲音細聲細氣地哭,不敢發出什么聲音,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屋塔幕有些心疼。
他有些笨拙地湊過去,拿了條帕子遞到她手上,見她難得脆弱的模樣,當機立斷的就道:“等明日,我就去拜訪南平王與王妃。”
朱琉一下子就抬了頭,小姑娘眼眶紅紅的,擰著帕子兇他:“誰叫你去了?”
“反正我不嫁你。”
說罷,她就將紀瀚送的那條披風系在身上,純白的顏色襯得她唇紅齒白,生生叫人錯不開眼。
朱琉步子走得極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趕一樣,直到她進了南平王的帳子,才發現帳子里還坐著一個清潤如玉的男人。
紀瀚也在。
朱琉一瞬間垂下了眸子,默不作聲地朝著南平王妃行了個禮,這才尋了軟凳坐下。
“你這孩子,再怎么關心馬匹,也不能將世子一人丟下啊。”出乎意料的,南平王妃的語氣甚至有些溫柔。
朱琉才端起茶盞的動作一頓,瞧著手上那一圈快淡下去的紅色默不作聲,才一抬眸,就與一雙蘊著淡笑的溫柔眼眸不期而遇,而后錯開,各懷心思。
紀瀚聲音溫潤,好聽得很,欣賞與夸贊之意毫不掩飾:“縣主心腸極好,是子淵唐突了。”
朱琉嘴唇有些發白,心思卻兜兜轉轉的早不在這帳子里了。
等紀瀚出來的時候,南平王終于開了口,卻是稱自己身子不適,叫朱琉送他一段路。
這就是表態了,他對這個清遠候世子十分滿意。
朱琉只好放下茶盞起身,在出了帳篷之后,有些歉意地道:“多謝世子方才替我說好話,不然父王和母妃又得為我操心了。”
紀瀚笑著搖頭,目光溫和得如同第一縷晨光,“你自有你的心事。”
朱琉咬著下唇,臉漲得有些不自然的紅,她輕聲開口問:“世子就沒有存了疑心?”
她與屋塔幕之間……
今日若是換了旁人,特別是她那沒腦子的兄長那一伙人,指不得就要鬧個面紅耳赤,而她確實理虧在先,到時候左不過是兩邊都鬧得難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