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的大燈是開著的,照清他肚子上的踹傷。
他有較重的皮炎,稍微強點的光線都避著,今年皮炎好些了,他還是習慣性地躲陽光,所以他的膚色非常白,色澤還是不健康的那一種。
那一大塊淤血青紫出現在他肚皮上面,就像他被人毒打了似的,觸目驚心。
茭白沒立即看戚以潦,他先看的貓。
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茭白頓時一個激靈,他在診所被沈而銨踹倒的時候,大叔在場。
大叔肯定跟戚以潦說了這個事。他怎么把這一茬忘了?一晚上沒睡,腦子都不夠用了。
現在好了。戚以潦問的時候,他沒有做到誠實。
茭白拽住被戚以潦拿在手中的t恤,沒拽出,他往自己這邊扯了扯:“三哥,我這傷不是故意瞞你,是看著嚴重,其實不……嘶!”
戚以潦的指腹搭在他傷處:“其實不嚴重?”
茭白疼得嚎了一嗓子,就一塊的腹肌抖了抖,細細的腰都在顫。
草,你碰當然疼啊,老子又不是鋼鐵做的。
戚以潦的食指跟中指微攏,沒用什么力道地按兩下:“還有哪有傷?”
茭白默默舉起了被沈而銨攥疼的手。有幾個指骨受傷了,泛著青黑,一直隱隱作痛。
剛才在小院里,戚以潦抓住嗅的不是這只,不然他當場就喊出來了。
戚以潦抬起手臂,掌心托住年輕人伸到他眼皮底下的那只手,檢查他的骨頭,半晌搖了搖頭:“你也是有能耐,帶著人出去的,還把自己弄傷。”
茭白一難盡。
戚以潦將沾著血跡的t恤還給他:“先去洗澡,洗完在房里等我。”
十幾分鐘后,茭白在浴室吹干頭發出來,同樣換了身衣衫的戚以潦已經在等著了,桌上還有瓶藥酒。
茭白全身上下都在發出拒絕的信號:不用了吧!
戚以潦指了下床:“躺好。”
茭白咬咬牙,他往床上一躺,就當是死了。
來吧。
茭白對藥酒的印象就是兩字:可怕。因為他上輩子總受傷,買過好多次藥酒,都自己擦。疼得眼淚直飆。
藥房的姐姐說不揉開,不揉得發熱就沒用,所以他只能邊疼邊揉。
茭白繃緊了手腳,卻發現受傷的左手上傳來一陣清涼。
不疼。
“先擦手,你肚子上的傷,要冷敷,明天再擦藥酒。”戚以潦按他的細長指骨,
茭白不疼了就放松下來,意識開始下沉,又往上浮。
左手的傷,他自己不是可以擦嗎?
再者說,擦手需要躺床上?
床太軟,茭白的肩背不自覺地陷進去,越陷越陷深。
戚以潦淡聲道:“你那朋友,要接過來住?”
茭白動了動眼皮:“不知道,我等診所那邊的電話,他醒了,我再問他的想法。”
“他可以住這兒嗎?”茭白打了個哈欠。
“可以。”戚以潦的唇邊噙著笑,“有個同齡人陪你玩也好,免得你無聊,在蘭墨府亂跑。”
茭白看了看給他處理傷處,周身都散發著菩薩光芒的戚以潦,又看他的活躍度。
然后就沒下文了。
老變態的活躍度讓茭白心涼透。
茭白快睡著的時候,猛地想起來個事,他一下就清醒了不少:“三哥,褚二少那邊……”“他對你老家的鄰居認了真。”戚以潦將藥酒的蓋子蓋上。
茭白扯嘴角:“褚二少向我開槍了。”
“我知道。”戚以潦揉了揉他的發頂,“睡吧,醒了再吃早飯。”
茭白睜著眼,一副死不瞑目樣:“他以為我要推禮玨下樓,實際是禮玨跳樓,我及時把人拉了回來。”
至于禮玨對沈而銨下藥囚綁的事,茭白沒說。畢竟那涉及到沈而銨的自尊與**。
盡管他肯定,戚以潦早已從手下人那里了解到了大致情況。
“嗯。”戚以潦帶著藥酒味的手掌下移,擦過年輕人柔軟的眼尾,蒼白臉頰,落在他長圓了些的下巴上面,輕捏了捏。
“叔叔相信你。”
茭白瞑目了,他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戚以潦去小院打了個電話,他點一支香煙含在唇間,在徐徐騰起的青煙中微仰頭。
天邊的血紅云彩映在他暗沉的眼瞳里,像是一點點地浸了進去。
煙燒完,戚以潦撣了撣身前的煙灰,轉身走到玻璃門那里,拉開又關上。
床上的年輕人睡熟了,脖子上扒著一只蚊子,他都沒知覺。
那蚊子不知從古堡哪飛過來的,吸了多少人的血,肚子鼓鼓的,早喝飽了,反應遲鈍得很。又臟又蠢。
有兩根手指將它捻起來。它喝下去的血全爆開了。
戚以潦垂眸,目光落在指腹的鮮紅上面,他腳一抬就去洗手間,洗了半天手才出來。
床上的人發出囈語,他翻了個身,手碰到枕邊的手機,摸索著抓住。
戚以潦眼底的厭戾斂去,他走到床邊,將年輕人的手機往外抽。
手機是抽出來了,掛件卻還被抓著。
年輕人的白皙手指勾在黑色鑰匙扣上面,小鑰匙被他夾在指間,蹭了蹭。
戚以潦沒什么表情地看了片刻,他的喉頭動了一下,幾乎很難察覺。
下一秒,戚以潦撈開年輕人的后領,摩挲早就淡去的咬傷,幾個瞬息后,他緩慢低頭,唇張開,喉嚨深處隱約有潮熱喘息。
那像是牢籠深處的困獸撞擊籠子的巨響。
戚以潦在咬上去的那一刻,牙齒驀然收住,只是讓唇擦過,他似是很艱難地側開身,弓起腰,手肘壓住肌肉繃抖的腿部,雙手交叉著抵在額頭,脖頸處跳起一根根青筋。半闔的眼底不知道有什么在浮沉。
“克、制……”
“籠子……”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前者是惡魔在往自己身上添加枷鎖,后者是熟睡者的夢囈。
戚以潦歪了下頭,他盯著攥住小鑰匙的年輕人,怪笑:“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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