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天了。
沈氏
被趕出辦公室的沈而銨坐在樓道里,他握著手機發愣,茭白沒有回他。
沈而銨把手機放懷里,他從校服口袋模出一張對折的彩紙,沿著兩邊的角往里折。
一張紙被折得皺皺巴巴,什么圖形都沒折出來,沈而銨的手指收攏,用力捏緊彩紙,他做了個深呼吸,撈起手機聯系一個號碼,發過去一句信息。
-幫我查一下這個賬號剛才登錄的地址。
沈而銨彎下來,額頭抵著機殼,他啃了幾次微涼的唇角,又發過去一句。
-我想知道陳一銘今晚都派人查了什么東西。
沈而銨刪除記錄,安靜地坐著。
另一邊,齊子摯蹲在地上看資料,他蹲了有好幾分鐘,遲遲都沒起來。
手腳僵硬,面色緊繃。
齊子摯捏著資料的手發白:“沈董,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沈寄深坐在皮椅里,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槍,他已經過了最憤怒的階段,現在就在想怎么出這口氣:“幾個月前的那起車禍,我要是運氣不好,現在已經在地底躺著了。”
齊子摯說不出話來。
剛才那句話,他不過是存著僥幸的心理下意識說的,這份資料的真實性沒有疑點。
齊子摯的眉頭一點點地皺了起來,越來越皺,像是突然有一座雪山壓在了他的頭頂,又冷又重,這壓力跟多大的項目都沒關系,它來自他的私事,家族,他的小弟。
齊子摯即將三十而立,他很早就接管了家族企業,被貼上年輕有為的標簽,事業上的發展一直都很可觀。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自己的失敗,來得猝不及防。
身為一個兄長,齊子摯太縱容小弟,除了勸他別一心想進沈家,其他的都是要什么給什么,這才導致他鑄成今天的大錯。
這資料上的內容讓齊子摯感覺就是一個故事,只不過名字和他小弟相同。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小弟竟然和那個曾經住在沁心園的年輕人合謀,算計沈家。
雇逃逸多年的罪犯開車撞沈氏家主,綁架大師的妻兒,威脅他在運勢上造假,欺騙老太太。
這一樁樁,都令齊子摯太陽穴脹痛。
齊子摯慢慢站起來:“沈董,我小弟還沒找到,等他來了,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但是,”
齊子摯在商界打拼多年,雖然手段跟成就都不如沈寄,卻也是能獨擋一面的人物,他的心底再暴|亂,面上都是沉著的:“我們是不是應該提一下,所有事的主謀?”
沈寄玩槍的動作停了停。
“我小弟有幾斤幾兩,我很清楚。”齊子摯道,“這樣嚴絲合縫的計劃,我小弟想不出來,他身邊也沒有那種能人。”
“另外,我實話跟您說,兩年前,我小弟就要我威脅大師,讓他在茭白的命理上造假,好讓你們將其趕出沁心園,威逼利誘都用過了,他不肯配合,我們只好作罷。”
“那時候我小弟也瞞著我去找大師的弱點,花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找到。”齊子摯看著已經放下槍的沈寄,有所指,“所以,大師妻兒的地址,不會是他自己查出來的。”
沈寄豁然撐著桌面起身。
一股駭人的氣壓襲向齊子摯,他的鬢角滲了汗:“沈董,我小弟只是一時糊涂,茭白卻是……”
沈寄舉起了槍,對準了齊子摯。
殺氣從黑洞洞的槍口里彌漫出來,往齊子摯里攏,他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一字一頓:“蓄、謀、已、久。”
“砰”
子彈劃開虛空,擦過齊子摯的耳朵,飛進他身后的墻壁里。
槍被沈寄暴力砸在了落地窗上。
玻璃沒有破開,槍卻在那股可怕的撞擊力下摔出了裂痕。
沈寄猶如被人戳到脊骨,憤怒得咬合肌發顫,眼眶血紅欲裂,他自己捋出來龍去脈是一回事,聽別人當面提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顏面丟盡。
他的小狗,寧愿讓自己涉險,也要利用齊霜安排那一場車禍。
絲毫不擔心肇事司機手一抖油門踩過了,車撞狠了,坐在車里的自己會缺少幾個零件,還是命喪當場。
聰明,狠心,對自己,對別人都是。
先制造一出他自己跟金主都在場的車禍,給老太太留下他作為吉祥物并不稱職的印象,同時還要金主受輕傷,好讓自己避開被罰的可能。
之后再動用大師那步棋,結合車禍,讓老太太堅信他的命盤發生改變,從福星成為災星。
最了不起的是,那條小狗捏準了他主子厭煩命盤相關,不屑在相關人和事上費心思的性情。
車禍時還用一個眼神給他主子下了個鉤子。
厲害。
每一步都設置的那么精細,不知道謀劃了多長時間。
就那么想離開沁心園,擺脫沈家,甩開沈太太人選的名額。
――大步向前,毫不猶豫。
沈寄的喉嚨里涌上一股腥咸,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他抖著手打電話,手背青筋直往上突:“滾進來!”
陳一銘提著心進辦公室,濃郁的血腥味撲了他一鼻,他看見齊子摯的左耳上都是血,不禁吸一口氣。
董事長平時對齊總還算賞識,認為是個能力出色的晚輩,這回竟然對他開槍。
這一切都是茭白那根蘆葦引起的。他竟然攪出了如此大的風浪。
自己還身在西城,沒有撞槍口上。
“去查那什么狗屁大師,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沈寄點根煙,打火機的蓋帽被他用力壓回去,他吸口煙,明滅的煙火映著他深不可測的眼眸,“一個小時內,我要知道結果。”
陳一銘咽了咽唾沫:“是。”
他往外走,腳步都有點不穩,天知道他在接到董事長的指令調查茭白的時候,想的不過是茭白老家的養父母一家會索要多少錢。那副水蛭的嘴臉實在是令人惡寒。
茭白卡上的兩千萬扯出齊霜。
之后齊霜就成了重點調查對象,他的身邊有不錯的干將,替他擦了屁|股,可跟沈氏的資源團不能相提并論。
于是所有被掩蓋的事都一樣樣浮了出來。
要是董事長早點承認對一條小狗上心,那這一幕就會提前上演。
怎么都跳不過去。
陳一銘小瞧了茭白。那不是惡犬,是惡狼。一個沒出社會的高中生,也不知道哪來的城府跟膽量,敢在董事長的眼皮底下玩花樣。
董事長不可一世慣了,這回被耍,想必受到了前所有未的沖擊,里子面子全丟了。
一出辦公室,陳一銘就將董事長交代的事吩咐下去。
其實在查到大師發生意外的時候,陳一銘就讓人繼續往下查了。因為齊霜的人沒找到大師的尸首。
陳一銘需要確認一下。
這次董事長限定了時間,陳一銘加派了大量人手,必須要想辦法交差。
辦公室里的血腥味更重了一些。
齊子摯的脖子跟肩膀都被血染紅浸濕,他卻沒有伸手去捂傷口,這件事他齊家是沒法全身而退的,也難以將小弟摘出去。
小弟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被那個茭白捏住了,一個字都不敢跟他這個大哥說。
否則何至于發展成現在這局面。
“茭白……”齊子摯在心里念出這個名字,福緣樓那時候,他在休息室里聽了一些話,覺得那孩子的心性很不錯,還想著將來如果對方遇到什么困難,他就幫一把。
現在回想起來,十分可笑。
那孩子哪需要他忙。
齊子摯的面色因為失血漸漸發白,他挑明茭白蓄謀已久時,沈寄的反應透露了一點,他不會對茭白下狠手,那他就需要一個能讓自己翻篇的途徑。
小弟就是那個途徑。
甚至整個齊家都要被毀掉至少一半根基。
齊子摯擰著眉頭,思緒清明。齊家下去了,可以再起來,小弟卻不能有事。
他希望小弟別來這里。
沈寄的怒火,他這個大哥來面對就好。
齊子摯這么想的下一秒,褲兜里的手機就響了,他沒思考就接通了。
“齊總,霜少爺找到了。”
齊子摯欲要假裝是友人的來電騙過沈寄,卻在察覺電話那頭的下屬語氣不對時,表情一下失控:“怎么了?”問出來的同時,強烈的不安沖進齊子摯的心口,他毫無防備。
“齊總,霜少爺他……”
電話里有別的聲音闖進來,驚慌大喊:“沒氣了!”
齊子摯有一瞬間失去了知覺:“誰沒氣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你們在哪?把具體地址告訴我。”齊子摯的氣息以失控的速度變亂,“說話!”
聽到了什么,齊子摯的手一松,手機跟資料全都掉了下來。
他往外跑,耳朵上的血隨著他奔跑的動作往后飛濺,落在地上的資料上面。顯得亂又觸目驚心。
辦公室的門徒然從里面打開,陳一銘愣了下:“齊總,怎……”
剛說出三個字,齊子摯就已經沒了身影。
走廊長留下了一串血跡。
陳一銘往墻上一靠,齊家那老幺遭事了?可千萬別是這樣。不然還能有誰嫁進沈家,給董事長招福運?
對了,還有那根飄到了西城的蘆葦。
大師說他的命理已變,那是假話,他依舊是董事長夫人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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