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使鄭沅突然劇烈咳嗽,紫金魚袋隨著顫抖的身軀擺動:“荒唐!我朝豈能與蠻夷……”
“老東西,你說誰蠻夷呢!”
鄭沅話音還未落下,北朔使團便抽出隨身寶刀,指向他的鼻子。
鄭沅頓時聲音低了八度,“我是說,我朝斷斷不可與北朔通商,若是通商必將養虎為患吶。”
蕭景珩看向樞密使鄭沅,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了此人的信息,此人便是三皇子母家——鄭家在朝的官員。
如今大雍的鹽鐵私市都被鄭家把控。
以往沒有官方互通集市,北朔的鹽鐵只能通過黑市來采買,那這筆利潤便進了鄭家的口袋。
可要是官方互市后,這筆采買必然是皇家牽頭,所有的利潤都將進入皇上的口袋。
鄭家自然不愿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蕭景珩可不會慣著鄭家,他繼續說道:
“去年寒冬,北朔凍斃戰馬兩萬匹。而南楚為防海盜,水師軍費占國庫不會少于三成。如今觀天下之勢,北朔猶如餓狼,南楚好似困虎。”
北朔自古崇尚狼圖騰,使團聽到蕭景珩將他們比作餓狼,也并沒有什么異樣,反而覺得,整個大雍朝也就皇九子懂他們。
“如今,我大雍風調雨順,谷倉的糧食都快溢出去了,就像是一塊肥肉,橫在了餓狼與困虎之間,等待我們大雍的,便是被其他兩國吞噬殆盡……”
說到此處,蕭景珩頓了頓,向龍椅處瞥了一眼,剛好看到了皇上眼眸中閃過的一絲精光。
蕭景珩知道,自己說的話,皇上聽進去了。
他將手按在云中郡位置,“如今破局之法唯有兩條:第一,引餓狼與困虎相遇,云中郡便是關鍵;第二,大雍不能做肥肉,大雍要將肥肉變為鋼刀!”
因為有北朔使團在場,剩余的話,他沒有講明白,無論是餓狼還是困虎,不過都是畜生,只有手握鋼刀,才是獵人。
龍椅上的皇帝終于開口:“你要做執刀人?”
“兒臣要做磨刀石。”
他又重重叩首,
“兒臣請加這三條和親條款,待兒臣用鹽鐵喂飽草原狼群,他們的彎刀自會劈向南楚糧倉。”
三皇子突然輕笑:
“九弟怕是忘了,你和你母親一樣,恐怕連磨刀石都算不上……”
他故意踩住蕭景珩的手指,
“不過是塊墊腳石。你處心積慮的用我朝鹽鐵喂養北朔鐵騎,豈不知北朔鐵騎一旦攻破南楚,到時也必將成為我大雍的心腹大患!面對如此眾多的鐵騎,我大雍怎么辦?”
蕭景珩猛地抽出被踩住的手指,手指上已經布滿鮮血,他在群臣驚呼中起身。
現代地緣政治理論混合著原身的記憶在腦中翻騰,他用手指上的鮮血,在輿圖上畫出六個戰略點,正是麥金德“心臟地帶“理論的古代版。
“請諸公細看!”
他撕開染血的衣袖,
“圈中所指皆是水草豐美之地,北朔七部為爭這些牧場內斗百年。若我朝以工部匠人助其開鑿灌渠……”
鮮血順著手指滴在輿圖上,
“草原將現萬頃良田,游牧將變農耕!”
游牧民族因為經常要根據草場遷徙,因此很多人一生下來,便在馬背上生活。
所以北朔很多百姓也有不錯的馬上功夫,就是因為他們日常生活離不開馬匹。
可一旦游牧變農耕,大家便沒有遷徙的需求,長此以往,他們就會像中原一樣,不再熟悉馬匹。
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會沒有騎兵了。
樞密使的咳嗽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