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看是不是讓我們先進去說話?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回來就拉著我們往您這趕。來了之后就在門口鬧,現在又這樣跪著不說話。我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古琴月強打著笑容,走到李光身邊扶住他的胳膊,只把他當做自己的長輩,親熱地毫不見外。
“丫頭,你怎么也叫起我師父來了?我什么時候收過他這個徒弟?先不說了,快讓他起來吧。怎么磕頭還磕出癮來了?不年不節的,磕了白磕,別想在我這騙利錢紅包。”李光眼中也流光晃動,嘴里還是開著玩笑。
“清云,你師父叫你起來。還不趕緊攙他進屋?難道還要你師父親自過來扶你嗎?”燕歸田對著李光一個晚輩的拜禮,走到莊清云身邊勸他。
“師父,我燕叔是配藥的高手。醫道也有七八成靈通,您先坐下,一定讓他看看,我才放心。”莊清云抹了一把鼻子,和古琴月一左一右擁著李光就往里進。
簡單到簡陋的屋子,幾乎除了破舊已經沒有更禮貌的詞來形容了。誰能想象這是京畿道第一實權將領的府邸。
“三品!整個朝廷有多少三品神君?”第一次見到李光時候,他和自己的玩笑就在耳邊回響。現在想來,別說三品神君,整個天朝,有多少九品以上的流內官員的家,會比這還簡陋呢?就連清苦的馬翀馬中書,家里至少還有些完整的家具,而這里空空蕩蕩的四壁,叫人一看就覺得心酸。
“怎么那么晚了,你小子還想起找我?不是又在哪里闖禍了吧?”李光猜到了莊清云的來意,也不拒絕燕歸田給他把脈探望。
莊清云看他如此配合,多少定了心神,起身擠到他身旁,笑容也提在臉上,“沒有闖禍。就是很久沒見,想你了。聽說你身體不好,帶我燕叔來看看你,給你胡亂抓點藥吃吃。其他沒保證,東西一定比大內的只好不差。”
“感情還有人咒我啊?你沒看見,我老人家印堂紅亮,氣宇軒昂,精神抖擻的樣子?有病?傳話的人才有病。你小子也不問問仔細,就沒頭沒腦地跑來打攪我的清靜。就這點偵查情報的事,你干了那么久領兵的頭兒,還不懂?真是白教了你這么多年了。”
“您老除了讓我算賬背書,什么時候教過我偵查的事了?”
“做得對不用說,做錯了才打你屁股。這不是教?臨陣對敵時候,不知敵勢不料敵情,你小子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還能有命回來?這些東西還要我怎么教你?”
“您是我的師父,又不是敵人。您雖然一直對我苛刻,其實比誰都疼我。這點道理都不知道的話,我真該打屁股,挨板子了。何況,說到底我不是帶著人來反復驗證情報了嘛。”
燕歸田收了脈,回到自己的座上,心中盤算著。李光則把袍袖往手里一捏,團起拳頭對著莊清云額頭就是一下。“頂嘴的本事,你是越來越大了。說,還有什么事?沒事,趕緊回去。我這不管飯。”
“您不管我,我管您的飯啊。稍等會,燕叔幫我確認好您能吃啥,不能吃啥,我按著單子給您準備。不過,說好了既然我管您的飯,我準備什么您就吃什么。只許說不夠,不許說不要。”
“哪來那么多事啊。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一個事。本來過幾天,要去你那找你的,正好你來了。我索性就現在和你說一下。能辦,你自己給我辦了。辦不了,你想辦法給我辦了。”
若換成別日莊清云肯定和他玩笑,怪他倚老賣老吃定了自己。今天的莊清云知道他有正事使喚自己,開心還來不及,趕緊一口答應。
“我這府里養著五六百個老兵,都是連年跟著我和衛公,在戰場下來的孤寡。沒有老家,沒有子女,傷了殘了的也不少。我呢,年紀也大了,總有一天管不過來。你小子主意多,將來就交給你了。”
想到他在囑咐身后事,莊清云眼睛又紅了起來,鼻子酸楚不禁。
“才說兩句,怎么舍不得錢了?和我哭窮啊?我每年才多少俸祿?也沒你會來錢,不照樣養得了他們。何況,你不是還有八百戶的封邑俸祿嗎?”
“依得,我依得。別說這些人,將來跟著我的人,一樣。我全都養起來,你放心。”莊清云趕緊努力微笑著回他,眼淚卻已經不爭氣地滾了下來。
“不白給你添麻煩。他們有不少是武庫兵出身,有會煉器的,有會制符的。至少有一半學了用植物制草紙法卷。如果有合適的地方,說不定還能給你掙錢呢。”李光的眼也朦朧了。
“師父。這事不交給他。他沒我靠譜。家里的錢也不是他管。我應下來了。從明天開始,我就安排起來。管夠,管好。”古琴月說完趕緊就扭過了頭去,不敢再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