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胸襟,如此的格局,屬下佩服。”這是崔純理第一次真心對莊清云執了下屬禮。
“崔老師,您謬贊了。快坐下說。”莊清云剛以晚輩禮陪著李衛公從主位上走下來,就看見故意留在眾人最后的崔純理又返了回來,知道他必是有話要說。
“不必了,我們長話短說。李公也累了一天。”對著李衛公一個拱手簡禮,崔純理繼續說,“大人是不想在這個時間里再把百濟牽涉進來,因此將這個雞肋扔給大理寺的吧?”
“崔老師,法眼如炬。朝廷在東北要防著高溝,正面還有燕陀躍躍欲試,我這西北才剛剛開始。若再摻進來一個百濟,太亂了。不如扔給大理寺,說不定還有一場好戲看呢。”
“大人即有此意,下官就斗膽多說幾句。你若只想自己避嫌,朝廷不起風波,那么就這樣送他們去大理寺,當然沒問題。若想看一場好戲,再拋磚引玉,順便在深不見底的朝廷派系深潭中扔塊石頭,探探底的話,那么還需得將他們的供詞分別送往御史臺和刑部,才能懲治元兇,甚至欣賞一臺大戲。”
“您是說大理寺的人會包庇他們?”
“也不一定。或者直接把案子做成一個死案,可能性更大。如果沒人追查,罷了那個五品真人的官,再殺幾個道人真人,這事也可以過去。既堵住了悠悠之口,又能給你一個交代。看上去大公無私,其實不過是棄車保帥的手段。上頭的人一點都不會心疼的。”
“那為什么同時報給刑部和御史臺就會不一樣呢?”
“我那刑部也歸政事堂管。發給他們就是裝樣子。主要是御史臺,那可是高儉廉高圣君的衙門。他雖然是孫司空的舅父,天尊以國丈稱之,卻大公無私為人正直。案子收到了他不一定審,但是如果想唬弄他,反而會引起他的興趣。你不是還留著那些凡間人證嘛。”
崔純理說到起勁的地方,還優雅地撫了撫三縷長須,“如果高圣君起了疑心,這案子就要往里外勾結,交通百濟上靠了。以陛下的圣算當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處理百濟的事。但是這三洲司界衙門的一干渾人,就會成為上頭那些人的棄子,陛下的出氣筒,以貪贓枉法之名殺光這幾個貪官,敲山震虎警告警告他們身后的派系大佬,豈不是一舉兩得,你又何樂不為呢?”
聽完這番道理,莊清云嚴肅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經地對著崔純理一躬到底,行了個學生大禮。不僅因為他把道理說得通透,莊清云更敬佩他,并未和自己深交就能如此推心置腹,毫無隱藏。
“先生一席話,學生醍醐灌頂。”
“你也不錯。斷案時候,完全不被家事影響,我在你的年紀也未必能做得到。大人,就不用客謙了。”
想了想,崔純理又對莊清云說到,“大人如果信我,現在我現在就去安排給三司寫信的事,切記一定把這些證人分別分開關押。我擔心有沒抓干凈的小吏,壞了事。”
“崔老師,將來府中政務民事,全憑老師做主。除非您覺得需要和我商量的,我們再做討論。日常政務報告,我和您十日一會,整理好之后,一起每月上報衛公一次。可好?”
崔純理欣然同意。李衛公卻笑著說,“不好!”
“你們倆商量好了,還報我干什么。沒事別來找我。真是需要我解決些問題,出主意的時候再說。”
“圣君。軍務上的事,我總要來問您吧。”莊清云倒不是謙虛。他在李光那學了不少統兵的知識,也在幽州營州帶兵剿過匪。但這種五萬人的小型兵團指揮還從來沒有過。說得難聽點,如果他稍有指揮不當,別說令行禁止帶隊滅敵了。把隊伍帶出去晃一圈,彼此能完完整整地回來就不容易了。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哈哈。你也不全是膽大妄為嘛。軍務上的事,我安排友謙去幫你找人了。他是神君品軼。和你一起做冥東行軍道,副總管。”
“他做副總管就好。我當個參軍,多學學多看看。”莊清云第一次在李衛公面前露出嬉皮笑臉的樣子。
“這是圣旨。你不在指揮的位置上,怎么鍛煉你啊。就這樣辦了。對了,準你半年的假。回去陪陪夫人,祖居被毀的事她必定難過。最主要是不讓你在衙門里給純理添亂。等他料理停當了,你再來過一遍。無論政務軍務,小處要知道,大局要掌握。知道,就是要你干的時候也能干得和循吏無二。掌握則必須細細揣摩,反復思量。做到無人能出其右。懂嗎?”
李衛公下界后,給莊清云的感覺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軍神,更像是自家的爺爺一樣親切。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讓莊清云想到師父袁乘風。
師父的感覺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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