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臉頰梨渦淺淺,眼睫上還掛著淚珠,眼眶濕漉漉的蒙著層軟霧。
考慮到小姑娘心思敏感脆弱,怕她再掉眼淚,他蹙緊眉,內心掙扎麻木,最后也只得僵硬的像是罰站一樣直挺挺在原地宛若一座風干的雕像…
那句“成何體統”堵在喉嚨里,最后也沒能說出來。
在撿她回來那日,沈肅清將她隨身帶著的那個包袱也拾了回來。
側院廂房,燭燈下,展信佳將包袱攤開在桌上,唉聲嘆氣。
她離家出走這件事決定得太匆忙,其實也沒帶什么東西,就兩身換洗的衣物還有一枚據說是爹娘定情信物的簪子。
簪子也不是什么值錢物件,只是樸素的銀簪,但勝在做工精巧細膩手藝罕見,掂在手里還格外有重量。
她年幼時覺簪子好看,纏著娘親撒嬌打滾的鬧了好幾日這才討要過來。
指尖撫摸著這支雕成蝴蝶振翅狀的銀簪,展信佳抿抿唇角,不自覺的想到了家里那兩位不靠譜的空巢老人。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急壞了。
心底小小的升起幾分愧疚,但一想到自己這十六年過的逼日子為數不多的愧疚很快又被壓制了下去。
展信佳往床上一倒,索性抓過一旁枕頭將臉蒙住。
枕芯透著淡淡的書墨竹香,很像小沈大人身上的氣味,莫名讓人覺得寧神靜心。
展信佳甚至不太清楚自己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著的。等她醒來自覺端著盆去打水洗漱時恰好在廊前撞上已經穿戴整齊的沈肅清。
天光曦照。
四月的黎明霜涼霽青,清風拂過,滿院花草枝葉搖曳,露水微顫。
他漆發以冠綰得端正,一絲不茍,一身天青色寬袖的交領袍外面罩了身雪白的對襟大氅,身形高瘦頎長,背脊挺直。
青年站在棠棣樹下,乍一望去好似一枝風骨凜然的青竹。
瞥見端著水盆的小姑娘,沈肅清微怔,隨即停下腳步。
“我那位朋友即刻就到,他若來找你問話,你挑揀著機靈些回答便是,知道了嗎?也不必害怕,他必定會替你找到靠譜的歸宿的。”
不知道為什么,說著說著,沈肅清心底突然有種老父親囑托女兒的即視感。
但見展信佳小雞啄米般乖乖點頭,沈肅清心中一軟,十分熨貼。
雖然這小姑娘貌似精神上似乎出了問題,偶爾瘋瘋語精神失常……但好在性子溫良乖覺,口齒伶俐,也算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感覺自己陰差陽錯做了一件好人好事的小沈大人滿意的轉身離去,一路上心情輕快,就連與不靠譜的摯友交談時也比以往更和顏悅色些。
“你是說,你撿了個失憶的小丫頭回來?!!”
前廳里,傅守安猛地噴出口中那口茶水。
“臥槽啊!沈兄、你,你這,不會遇到仙人跳了吧,說不定人家是婪疆派來的奸細啊!要不要我派人把她押回大理寺嚴刑拷打好好審問一番?”
不怪他感到匪夷所思,主要是自己這位生平坎坷的同僚自三年前進京述職至今,府上別說是鶯鶯燕燕、就連個貼身伺候的侍女也無。
乍一聽到他撿了個姑娘回家,傅守安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這位來自窮鄉僻壤深山老林沒見識過繁華京城人心險惡的鄉里別同僚恐怕是遭人設局了。
沈肅清往旁邊躲了躲,嫌棄的望著那塊被茶水噴上的柜角,只覺身上瞬間好似有螞蟻在爬,恨不得揪著傅守安的衣領讓他用臉蹭干凈。
但好歹兩人交情匪淺,沈肅清閉了閉眼到底忍住了。
他別開視線,眼不見為凈。
“她是個乖巧的好孩子,性子和善,你一見便知。”
說這句話時,沈肅清選擇性的遺忘了暴雨夜中還有展信佳剛醒找他要水喝時那些炸裂的迷惑發。。。。
嗯……
那一定是她當時在陌生環境醒來太過恐慌,才會口不擇。
沈肅清堅信自己撿回來的就是個膽怯溫吞卻正直善良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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