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福雅公主一直昏迷不醒,甚至因此過世,那么這件事就麻煩了。
等于是間接害死了公主殿下。
如果福雅公主能醒來,那自然一切都好說。
裴氏深吸一口氣,“這幾天你就在房里待著,哪里都別去。等公主府的消息。你最好盼著福雅公主平平安安。”
顧玖點點頭,“兒媳知道了。”
裴氏多看了她幾眼,“你啊,也不知道是什么運氣,竟然會攤上這種事情。福雅公主同那個姓羅的……”
“羅先生!”顧玖強調。
裴氏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福雅公主同那個羅先生之間的事情,連本王妃都不敢過問,你去瞎摻和什么。”
顧玖沉聲說道:“羅先生曾經教導我,她病了,兒媳理應去看望。母妃也不希望兒媳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吧。至于福雅公主同羅先生之間的事情,兒媳從未摻和進去,也不敢摻和。兒媳在羅先生跟前,連福雅公主一個字都沒提起過。”
裴氏哼了一聲,“本王妃說你兩句,你就長篇大論。罷了,罷了,你先回房吧。”
顧玖起身告辭,疾步離去。
裴氏頭痛,吩咐人盯著福雅公主府,一有消息即刻稟報。
顧玖疾步回到東院上房,往軟塌上一趟,就不樂意動彈。
青梅端來一碗銀耳羹,顧玖搖頭,一點胃口都沒有。
晚春時節,天氣溫暖而不炎熱。
天色漸暗,鳥雀紛紛回巢。
一陣晚風透過窗戶吹進來,吹在顧玖的臉頰上,像是情人間溫柔的撫摸。
顧玖心情抑郁。
“夫人,你好歹吃一點。”
青梅勸著。
顧玖微微搖頭,“福雅公主因為羅先生的死,而傷心絕望。那為何兩人都活著的時候,卻不肯珍惜彼此的時光?”
青梅在杌凳上坐下,說道:“奴婢猜測,兩人或許是怕吧。怕見面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怕世俗的眼光,怕平靜的生活被打破。奴婢也說不清楚,只能亂猜一通。”
顧玖安靜地望著窗外,看著天邊風起云涌,日夜變幻。
她輕聲說道:“每個人心里頭都有恐懼的事情。宮里那位,高高在上,掌握天下臣民的生殺大權,可他也怕。他怕老,怕死,怕權柄被人奪走,怕無法再掌控局面。
羅先生心里頭本來是懷揣著希望而活,她盼著有一天家人平反,一家人在京城團聚。可是現實粉碎了她的希望,她內心也是怕的,她怕一個人孤獨的活著,她怕沒有希望的活著,恐懼戰勝了活下去的想法,于是她果斷的選擇了死亡。
福雅公主也怕。就像你說的,羅先生生前她沒珍惜時光,是因為她也怕,怕變幻莫測的世道,怕面對自己的內心。青梅,你有怕的事情嗎?”
青梅遲疑了一下,“奴婢當然有怕的事情,奴婢怕將來不能在夫人身邊伺候,怕嫁一個陌生的人,怕自己的命運,怕迎接新生活。奴婢還怕老鼠,怕蛇,怕很多東西。”
顧玖輕聲說道:“我也怕老鼠,怕蛇。認為它們是世上最惡心的動物。可是我更怕死亡,死了就什么都沒了。失去一切,包括生命,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所以夫人不贊成羅先生的決定。”
“對,我不贊成她的決定。但是我能理解她,所以我尊重她的決定。”
說完,顧玖深深嘆息一聲。
青梅安慰道:“夫人放寬心,福雅公主不會有事的。”
“但愿吧。”
她對福雅公主的承受力,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同時,又盼著福雅公主能夠撐下去。
何必呢?
羅先生生前沒有珍惜,何必在她死后,才來追悔莫及。
顧玖向來看不起這樣的行徑。
真的在乎,就趁著活著時候的好好珍惜吧。不能在一起,至少一年見一次面總是可以的。
起風了!
青梅將窗戶關上,只留下一條縫隙。
顧玖輕聲說道:“可能會下雨。”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房頂上,發出沙沙沙的響動。
一晚上,顧玖都沒睡好。
一直到下半夜,她伴著雨聲終于入睡。
一大早醒來,就聽到消息,福雅公主還沒醒來,幾位太醫束手無策。大有讓公主府準備后事的意思。
青梅慌得不行。
方嬤嬤也是一臉凝重。
顧玖沉默良久,說道:“筆墨伺候。”
“夫人要給誰寫信嗎?”
“本夫人要給湖陽郡主寫信。”
青梅愣住。
方嬤嬤也是一臉不解。
顧玖沒有解釋,提筆寫下一封信件,放入信封中,然后交給方嬤嬤。
她對方嬤嬤說道:“將這封信親自交給湖陽郡主。你告訴她,只要她肯答應幫我,之后我有重謝。”
方嬤嬤張嘴,欲又止。
顧玖擺擺手,“去吧,照著我的吩咐去做。”
方嬤嬤拿著信,遲疑了兩秒鐘,“湖陽郡主能有辦法嗎?”
“她沒有辦法,但是我有辦法。不過我的辦法,必須通過湖陽郡主才能達成。”
方嬤嬤點頭,“奴婢明白了。”
她帶著信急匆匆離去。
青梅擔心,好奇,“夫人是打算請湖陽郡主出面,救醒福雅公主嗎?湖陽郡主怎會有這樣的本事?”
顧玖面對窗口而坐,“偏偏就是湖陽郡主這樣的人,才有本事叫醒一個不愿意醒來的人。”
福雅公主一直昏迷不醒,最大的原因肯定是因為有心結。她不愿意醒來,不愿意面對羅先生已經過世的現實。
她傷心愧疚。于是昏迷不醒,麻痹自己。
人的精神力是很強大的,也是很神奇的。
一個人成心麻醉自己,身體各個器官都會接收到信號,開始配合大腦行動。
福雅公主現在需要的不是太醫,不是湯藥,而是一劑強心針。
湖陽郡主這根攪屎棍,就是最好的攪屎棍。
方嬤嬤送信回來,告訴顧玖,“湖陽郡主答應幫助夫人,她說事后報酬不能少于五千兩。”
“你答應她了嗎?”
方嬤嬤點頭,“奴婢答應了她,只要福雅公主能醒來,一切都可以談。”
顧玖點點頭,“你做得很好。”
方嬤嬤又說道:“湖陽郡主讓夫人等候消息,今明兩天之內肯定能讓福雅公主醒來。”
顧玖淺淺一笑,“我相信湖陽郡主攪局的本事。”
福雅公主想要追隨羅先生而去,湖陽郡主就有本事將她活生生氣得活過來。
湖陽郡主能將福雅公主氣得再也不想尋死,只想弄死她。
不過湖陽郡主肯定不在意這些,只要錢給足,她什么都行。
這么一想,顧玖就笑了起來。
湖陽郡主這根攪屎棍其實還是挺有用的。
難怪劉詔總是有意無意的拾掇湖陽郡主給寧王,還有裴氏添堵。
可見劉詔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他在寧王,裴氏哪里受了氣,定要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
歲月靜好,然而人心卻一直晃動著。
人心就像是墻頭草,風一吹就倒。
又像是浮萍,靠著誰就是誰。
過去還會湊到顧玖跟前討好諂媚的人,全都不見了蹤影。
王府上下,全都避著東院走。似乎已經認定顧玖這回脫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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