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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吹拂、月光點亮的沙灘上,克萊恩利用觀察靈體之線的視覺查看著周圍每一處角落,確認了查拉圖的秘偶們已經全部失去了蹤影。
“不用找了,在有辦法抵御魔女通過靈體之線逆行‘感染’的詛咒和疾病之前,查拉圖是不會隨意留下自己的秘偶的。”
克萊恩身前,一襲黑色衣裙,與幾分鐘前他還在貝克蘭德時所見打扮完全一致的安吉爾冷聲說道。
但與他記憶中的那位外人面前冷淡,與他獨處時卻總是帶著笑容的魔女不同,沙灘上的安吉爾卻十分冷漠,甚至于有些抗拒與他的接觸,這從她雙手抱胸呈心理學上的防御姿態,以及與他保持著數米遠的距離都能看出來。
從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厭惡,乃至仇恨的情緒,我剛從歷史迷霧中離開時,她投來的目光差點讓我以為她是查拉圖變的……克萊恩于內心嘀咕著,想到了一個可能。
“鏡中人”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看樣子她都告訴你了。”
“鏡中人”以這句話作為默認的回答,表情更加冷漠了。
“安吉爾確實告訴我她有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鏡中人,但她說其他魔女的鏡中人需要以力量奴役或以真心說服,而某些特殊的鏡中人甚至天天想著殺死本體取而代之,自己的這個卻很特殊,打一開始就與她密切合作,性格也很溫柔……”
克萊恩斟酌著說道,停在了關鍵的地方,下之意是“你和她說的不太一樣”。
這話讓與安吉爾長相完全一致,卻由于神態與眼神而與之有著細微區別的“鏡中人”表情有所變化,似乎是強迫著自己放松了下來,讓那拒人千里的神情有所融化,而后搖了搖頭道:
“那是對她,而非對你或者其他人……總之,她在‘鏡中世界’里對付那個查拉圖,應該很快就能解決戰斗回到這里,在那之前,我會保護你不受其他可能的襲擊,比如阿蒙的分身,比如祂的兄弟的某個人格側面。”
果然,安吉爾的本體把從歷史迷霧里追出來的查拉圖拉入了鏡中世界……但按“鏡中人”的說法,如果阿蒙或祂那位性格惡劣的兄弟來的是本體,她也未必對付的了……克萊恩有些悵然地想著。
他知道安吉爾的鏡中人只能依靠昨日重現符咒短暫地“回到”序列1“末日”魔女的實力,對付普通的天使問題不大,但遇到那些上古紀元就存在的天使之王確實難以戰勝,更別說還要在戰斗中保住自己的小命。
想到這里,克萊恩有些疑惑地問道:
“但既然查拉圖已經被鏡中世界困住,那為何不利用‘昨日重現’把祂徹底解決,或至少重創這位大天使呢……”
“連你去圣風大教堂討要‘永不落幕的劇場’時都知道利用歷史孔隙中的影像和隨時可拋棄的秘偶,免得本體被那位‘暴君’一道落雷劈死,查拉圖又怎么可能不做相應準備”
“鏡中人”再次用冷漠的眼神看向克萊恩,語調平緩地解釋道。
“你知道的很多……比本體還多”
克萊恩眉頭緊皺,回憶著自己把這件事告訴安吉爾時的對話。
他當時并沒有詳細描述自己拜訪風暴之主教堂的經過,因此確定安吉爾并不清楚整個經過,至少不知道自己用秘偶大搖大擺地走進去,還在奉獻箱里投了假錢的作死行為。
“我想她應該跟你說過,我們之間的感官并不共享。有些她知道的事我并不知道,而相應地,我的某些記憶也不存在于她的腦海中……”
鏡中人有些不耐地說道,旋即表情一變,露出了讓克萊恩心跳陡然加快的笑容:
“比如說,她就不知道你其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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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長達數百米的海灘、周圍的樹林和部分海域組成的“鏡中世界”內,思緒短暫有些停滯的查拉圖身旁的“幫手”開始迅速增多。
這片由安吉爾翻轉現實構建的“鏡中世界”范圍并不大,且只包括她與查拉圖兩位天使,并沒有能讓這位序列1的“詭秘侍者”轉化成秘偶的目標,但祂也并不需要。
這位黑眸白須,皮膚起皺的老者雙手接連抓取,將一個個正裝禮帽的紳士,打扮艷麗的女士,穿背帶褲的青年或裙擺飄揚的少女從歷史孔隙影像中拉出。
他們表情呆滯、雙眼無神,顯然在這之前就已經成為了查拉圖的秘偶,此時只是從那個悲慘的時刻穿越時空來到現在,再次為自己的主人服務。
一瞬間,他們就都變成了同樣身披黑袍,白須外露的老者,雙手舞動召喚起后續的歷史影像,讓人難以辨別誰是秘偶,誰又是本體。
當然,對于一位“詭秘侍者”來說,誰都可以是真的,誰都可以是本體!
這些歷史孔隙中的秘偶大多有著序列5的實力,其中甚至有不少擁有了一絲神性,而身為查拉圖的秘偶,他們又可以使用高達序列1的“占卜家”能力,比如威力巨大的空氣炮彈,比如操控敵人靈體之線的能力。
他們在幾秒內就通過以秘偶控制秘偶,以歷史影像召喚歷史影像的方式迅速增殖了數量,而后在一撮撮燃起的赤紅火焰中分散到鏡中世界的每片區域,成為了查拉圖本體隨時轉移的錨點。
而沒有跟著他們變身、移動的則只有仍然披著大氅的威廉奧古斯都,和栗發微卷的羅塞爾古斯塔夫。
祂們本質上不屬于查拉圖的秘偶,且不會愿意接受靈體之線的操控,因為在歷史迷霧持續的時間內,祂們擁有的是序列1大天使的實力!
暗金色的光芒頃刻間亮起,表情嚴肅的“保護者”威廉一世抽出腰間的細劍,直指飄在空中,靜靜看著下方“表演”的安吉爾,口中發布了這個新生的世界中首道禁令:
“此地禁止散播疾病。”
在祂強大的秩序之力下,所有秘偶、歷史影像周圍的空氣中隱藏的諸多病原體都失去了自己的活性。
而曾經的因蒂斯皇帝和神秘學世界的“知識皇帝”羅塞爾則抬起頭,目光緊盯著安吉爾,眼眸中浮現出無數虛幻的符號。
它們代表著人類已知或未知的知識,以一種能撐爆大腦、燃盡意識的速度涌向安吉爾的腦海:
“我們的星球和月亮的平均距離是三十八萬公里……”
“狂暴海并非自然形成,最深處藏有隕落死神的陵寢……”
“索倫和艾因霍恩家族在獵人途徑上走得最遠的先祖曾經都是女性……”
“迷霧海的那座原始島嶼,藏著一座‘黑皇帝’的陵寢……”
“審判者途徑的唯一性叫‘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因為在四皇之戰中受到了污染,這條途徑沒有了任何前途……”
“……”
腦中一條條有用沒用的知識在層疊的囈語和瘋狂的嘶吼中迅速呈現又消失,讓安吉爾的思維瞬間被占據,短暫地出現了四肢僵硬,無法動彈的情況。
抓住這瞬間的機會,天空中、地面上的數十名秘偶紛紛打開了“靈體之線”的視覺,試圖抓住這位“災難”魔女的靈體之線,這源于他們的本體查拉圖的能力,屬于序列1層次,因此初步讓序列2的天使陷入滯澀狀態僅需一秒!
但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空中那妙曼身軀的四周一根黑色的線條都沒有,仿佛她只是一具尸體,正在無形大手的作用下自行活動。
不,她把靈體之線藏到了鏡子深處……
隱藏在秘偶之中的查拉圖瞬間明白過來,轉而讓所有秘偶張開口,發出了“砰”的聲音,一枚枚無形的空氣炮彈飛向安吉爾,它們每一枚都能輕易擊碎一整艘鐵甲艦,哪怕是天使的身軀也無法承受。
喀喇——